那口吻就好像衙门里的仵作说:把他抬进去,我要验验尸。
小丁瓜快哭了:“你们真的杀人了?”
“别废话,过来抬。”
得亏这人还喘气儿,不是杀人,但小丁瓜觉得,验伤的过程跟验尸也差不离了,因为白冤一边查验伤口一边还总结伤口成因,比如说:此人之前遭到过捆绑,四肢被勒出深浅不一的瘀青,应该是麻绳之类的东西。
这开始就很有此人生前遭到过捆绑那个味儿。
又比如说:肩胛骨被铁钩之类的器物钩刺过,骨肉磨损严重,应该是被铁钩钩着骨肉拖拽,他又痛苦挣扎所致。
小丁瓜一边给脚夫清理创口上药,一边听她绘声绘色的验伤分析,只觉得肩胛骨也在隐隐作痛。
再比如说:此人身上有鞭伤,同样也用辣椒水腌过,和那名在牢里的冤死者遭受的酷刑一模一样,伤口皮肉红肿翻卷。
验伤验到这里,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想到了一起,周雅人道:“这些都是严刑逼供的手段。”
白冤笑纳了这位自投罗网的脚夫:“刚要打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他出现得倒是很凑巧,省得我再到处打听。”
小丁瓜不明白他们俩在打什么哑谜,也没多嘴多舌,专心致志地给伤者清创上药。
周雅人则站起身,摸索着将大门窗户全部关严实,室内顿时黯淡下来:“你觉得,那个对他用刑的狱卒会找过来吗?”
白冤理所当然道:“你看他怕成这样,只敢苟在地窖里,就是认定了那狱卒不会放过他。”
“有道理。”周雅人说,“就看是他先醒,还是那狱卒先到。”
小丁瓜隐约听出了一点蹊跷:“这人是惹上什么官司了吗?”
“人命官司。”白冤闲散地坐在椅凳上,转头对周雅人道,“你既然跟他认识,那便等他醒来之后,你且问问。”
“只有过一面之缘,算不得相识,不过问问倒也无妨。”
“那就不浪费时间了,”白冤立刻使唤小丁瓜,“掐他的人中。”
小丁瓜完全没反应过来:“干、干什么?”
“把他弄醒了,我们有话要问。”
周雅人:“……”
咱能不这么果决么,其实也没这么急。
小丁瓜犹豫道:“可他伤得很重。”
“都是皮肉伤,看起来唬人而已,死不了。”
小丁瓜秉持着爷爷传承的医德:“死不了也不能瞎折腾啊,他之前流了不少血……”
“血不是已经止住了吗,我们就问几句话,折腾不死他。”
小丁瓜:“……”他转过脸,无声地询问一旁的周雅人:她一直是这种作风吗?这种不顾人死活的作风!
可惜瞎子接收不到他发出的无声疑问,就遭到了白冤的无情催促:“还愣着干什么?”
于是小丁瓜一把掐醒了昏迷的脚夫。
待脚夫悠悠醒转并处于一种找不着北的状态时,周雅人温润亲和地开了口:“醒了么?感觉如何?”
脚夫感觉当然很不好,从头到脚哪儿哪儿都疼不说,脑子也又胀又懵。
“方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周雅人有礼有度的赔罪,“敢问大哥贵姓?”
脚夫面露痛色,被牵着鼻子答:“我姓曹,曹大力,你……”
“你刚才晕倒了,我们帮你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鞭伤被辣椒水浸蚀,已经感染发炎了,你还有些低烧,需要好好休养,这狱卒用刑实在残酷……”
听到最后一句,躺在毛毡上的曹大力惊坐而起,脸都骇青了,丝毫没疑心对方如何知晓,直接就要蹦下炕:“他找来了吗?啊?不行,我要躲起来,我得赶紧躲起来,被他抓住我就死定了。”
小丁瓜连忙去制止对方:“别激动啊,当心伤,我好不容易才给你包扎好。”
曹大力根本顾不了身上这点伤,一心只想躲起来保命,这个家当然不安全,狱卒一来就能抓住他,唯一让他觉得隐蔽的地方就是灶膛下的地窖。
“没找来,”白冤开了口,“不知道那狱卒是要为女报仇,还是下手的时候没掂量好轻重,昨晚把王三虎给弄死了,衙门里的人正到处找他,所以一时半会儿顾不上来找你吧。”
“什么?”曹大力震惊不已,整个人定在当场:“王、三虎,死、死了?”
“对。”白冤说,“你命大,从他手里逃了出来。”
瞧曹大力怕成这样,又躲又藏的,绝不可能是狱卒放了他,十有八九是逃跑。
曹大力反应不过来似的,怔怔盯着白冤:“我……”他张了张口,却半晌没有续上话。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白冤套话,“是你杀了那狱卒的女儿?”
曹大力猛地回过头,反应激烈地摇头否认:“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