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遇见你的时候我不是现在这个我,我们的结局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陈仪月抬起头,眼睫翕动,最后直视他,坦然的通过他的眼睛,找到过去爱人的影子,坚定道:“可我只喜欢过现在这个你。”
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两条无限延伸的直线交错留下的交点,成为他们共同的人生印记,片刻的美好过后,各奔东西,才是他们最完美的结局。
半晌,容珩喝完最后一口美式,眼中浮现出洁白的杯底。
最后一颗泡沫泯灭在寒冷的空气之中。
“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我明晚会乘专机返回南城,可以来送我最后一次吗?”
陈仪月抿唇,对男人转变态度的速度感到讶然,但还是始终保持警惕,“不好意思,我……”
容珩没等她说完便打断她,起身道:“没关系。”
男人走到前台结账。
陈仪月不可置信,怔愣的看着男人起身离去的背影,反应过来后连忙起身跟上。
玻璃门被男人有力的手臂轻飘飘推开,风铃作响,耳边传来翠鸟清脆的啼叫。
“容珩!”
他没有转身,只是停下了脚步。
“……祝你前途坦荡,幸福美满。”
容珩侧过身,半张脸沐浴在耀眼的阳光下,眼睫投射出一小片阴翳,泛白的唇微微扬起。
“祝你拥有自己想要的人生。”
两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片刻后,容珩转身离开。
临走前,陈仪月问他。
“你会输给容知廷吗?”
“不会。”
春风拂过,容珩一步一步向前走,香樟树下,他抬眼瞧了瞧刺眼的耀阳。
这样好的阳光。
可惜,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是夜,容珩搭乘专机回国。
前来送行的只有Pert一个人。
Pert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是Blanchel家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今天下午,容珩正式与他签署了有关容氏Z国区块的深度战略合作及海外开发协议,还有……
“你在M国的那些产业真的全部都不管了?”
容珩点点头,看上去不愿多言,自从上午回来后,他就一直是这幅淡淡的死人样,仿佛他现在拿刀刺他一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Pert坐到他对面,将合同重新摆到桌子上,“你捏在手里这么多年的东西,现在什么不要就都给我了?不会有诈吧?”
容珩说,“没有。”
即便容珩不说Pert也知道,大概率是因为那个女人。
肯定是前两天他联合陆斯衍把他摆了一道,让他心生忌惮,如今为了让他放松警惕,故意装出来的假样子。
他从小跟在他屁股后边长大,还不清楚他的招数么?
平时在外不苟言笑的Pert将手一摊,“不用你让,你再在Z国呆两年,它也迟早会是我的。”
容珩抬起沉重的眼皮,将那份杂志一般厚的文件扔到弟弟身上,“不要就捐了。”
“从哪来滚哪去。”
纸张纷飞,Pert愣在了原地。
两人明争暗斗这么多年,最后以容珩主动出局为终点,可Pert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与之相反,心里倏然少了一块,空荡荡的令人难受。
临走前,容珩看他满脸愁容,反而很轻的笑了下,他看着Pert,像是在透过这个小他四岁的弟弟,回顾自己曾在M国的岁月。
“蠢货。”
Pert与他擦肩而过,听见他说:“去走自己想走的路吧。”
“下次什么时候回来?”Pert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下意识的挽留。
容珩摇摇头,走了。
第一次,他毫无负担的走出一间书房。
他忽然明白陈仪月想要的是什么了。
她说得没错,体面的分开,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习惯了在混乱的世界中搭建属于自己的秩序,他习惯掌控一切,让所有的人事物都按照他的意志前行,而这套法则,被他沿用到了感情当中。
而陈仪月想要的东西,名为未知,也称作希望。
她应当遨游,而非做一枝温室美丽的花朵。
去淋雨、去摔跤、去流泪,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长成一棵足以抵挡暴雨,也能安然享受阳光的大树。
飞机升空,容珩闭上眼,感受到自己同她的联系在不断的减弱,当他想要找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处云端之上,眼前一片迷茫的白雾,模糊着他的视线。
须臾,雾气散去,又来,鼻尖嗅到苦涩的气息,干涸的唇间落下一滴咸涩的雨滴。
他想,他终于感同身受她的不安。
可惜,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