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桀骜张扬的眉眼间难得流露出几分惊愕,似是难以置信,“你折断了?”
他这般反应似乎真的只单纯在意那把木剑,总不能还真惦念过她将此物亲手赠予他罢?
裴衔那日的浑不在意的轻嘲犹在耳畔,阿姣忽觉得自己大概是这几日看书看昏了头,他若真有过一丝动摇,又何必让她连阿兄带着一起去他的生辰宴受辱。
裴衔下颌紧绷着,压住心头骤起的火气,“这东西分明是留给我的,为何折断它?”
他以为她那日说的当柴火烧了只是一时气话。
阿姣反问,“不然留着它作甚?”
少年像是在指责她做得过分一般,她语气也冷下些许,“长清郡主早早为裴小公子做了这件策马挽弓的木雕,怎么想也比那把破木剑珍贵多了,两截残木扔在大街上也没人会要,裴小公子还是将木雕拿回去好好摆着,那可是郡主对你的一片赤城心意。”
她说罢便绕开他跨出铺门,结果才走出几步就被追了上来。
少年身高腿长,一个大跨步便拦住她的去路,俊脸阴沉沉的,“不许扔。”
阿姣不服气,那木剑都断成两半了,“你管那么多作甚?!”
裴衔扯出一抹冷森笑意,“折断了那也是我的,你今日敢扔出去,后日我便拿着你要找的那张宣纸四处宣扬,让所有知道裴宋两家恩怨的人都知晓,你宋玉姣亲笔承认心悦于我。”
“!”阿姣对他这番威胁又惊又怒,“裴衔!你要不要脸!”
少女白净的小脸顿时被气红,气急败坏的提裙直接踹他一脚,“那东西果真在你那里!你上次还骗我说没看到!”
裴衔没有要躲的意思,就这么站在原地挨了这一下,华贵锦袍上顿时烙下一块极为明显的灰扑扑的脚印,他浑不在意。
看着气愤不已显得鲜活不少的少女,少年那双凤眸里隐隐透出几分恶劣的畅快,“我是阴险龌龊,但很好用不是么,能达到目的便足矣。”
“你……!”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择手段的心思一点也不遮掩,甚至连一丝羞愧之意都没有。
少年像是往常那样散漫地拨了拨她鬓间的芍华碎银步摇,语调玩味,“我只不过是想要一把你亲手而作的木剑,那么简单的小要求,阿姣能否让我如愿?”
阿姣咬紧牙关,他居然还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她不肯服输吃亏,“木剑给你,你将那宣纸还给我。”
“好啊。”裴衔答应得极为轻易,“那明日午时,就在……”
他说着,目光轻飘飘瞥向对面食肆门口那个紧张看过来的小丫鬟,抬眼看一眼食肆门匾,“就在这家陈记食肆等你。”
阿姣不语,只恼火的再狠狠踹他一脚,便冷着脸朝谷雨快步而去。
晦气,实在是晦气!
日后出门必须要翻翻看黄历!
望着少女气咻咻离去的单薄背影,裴衔唇角的弧度渐渐沉下去,纸上满满的情意,却能将木剑说折就折了,论起无情来,她分明更胜他一筹。
平静又娴熟的压下心头那些混乱烦闷不得其解的心绪,漫不经心拂去锦袍上的尘印,回到木雕铺子之后,掌柜的便迎上来,“公子,你这木雕……”
裴衔不甚在意,随意道,“砸烂罢。”
“我没有供奉自己木像的喜好。”
*
阿姣午膳吃完还是一肚子火气,揣着得来的碎银带谷雨在集市上逛了一大圈,等回府时,除了特意带给阿兄的红烧蹄膀,还有许多鲜果小食,甜的辣的咸的酸的一应俱全。
回到归玉院的时候,她又跑到书房去把那断成两半的木剑拿出来,用雕刀凌乱的划掉剑柄上的漂亮字体,看着几乎看不出字迹的剑柄才感到几许解气。
木剑丢回长匣,她喊上谷雨,“谷雨,把食盒和那些小食,我们去阿兄院里。”
这个时辰,阿兄该是忙完回府了。
谷雨脆声应下,两人拎着沉甸甸的东西向宋玉昀的院子而去,走到湖边时看到对岸的二夫人一副步伐匆匆的样子。
阿姣有些疑惑,便踩着石桥追上去,唤一声娘亲。
二夫人闻声回过头,见阿姣两手满当当的,不由得一愣,“你这是……去集市逛了?”
“嗯,娘尝尝这包樱桃,可甜呢。”阿姣一边给二夫人递过去,一边询问,“娘急匆匆是怎的了?”
二夫人重重叹口气,有些许犯愁,“你祖母前两日时常头晕头疼难以下地,今日正和你大伯娘说着话忽然就晕过去了,把你大伯娘吓得不轻,方才特意传人来唤,我刚派人去给你爹和你阿兄报信儿,现在先去宋府看看怎么一回事。”
说着,叮嘱阿姣,“爹娘今夜若是在宋府侍疾,兴许不会回来,你晚膳就莫要等着我们,娘在膳房给你炖了燕窝,你少吃些鲜果,记得留些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