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任雅珍回到自己家里, 见屋子一尘不染,打扫得干干净净,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又往外流。
这回她是放声痛哭, 一下子就跪下了。
任雅馨立刻将任雅珍扶起来,笑着说,就是打扫个卫生, 干嘛闹这么大。
任雅馨还说,这是戚沨请的保洁阿姨上门做的。
任雅珍泣不成声, 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道出心中的懊悔, 而这些话她一直放在肚子里,在看守所时天天都在脑子里回荡。
姐妹俩这一聊就是一个多小时, 直到任雅珍问起任雅馨的身体。
任雅馨十分淡然,就像是换个了性子, 从手机里翻出拍的病例和药单给她看。
任雅珍的眼泪又出来了。
任雅馨却反过来劝她说:“我这身体怕是撑不了几年。人啊只有病了,走到我这步, 眼瞅着死亡越来越近了, 有些事才能想明白。我现在回想过去, 真是一万个后悔, 但是过去的事不能重来,我只能尽量养好身体,少给小沨添麻烦。”
任雅珍接道:“小沨是个好孩子。”
“是啊, 她从没有埋怨过我一句。现在工作都暂停了,就为了照顾我。”
任雅珍心里发虚:“小沨的工作真的不是因为我的事……”
“都说了多少次了,和你无关。”任雅馨说,“这话我没对小沨说过,但我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将来我走了, 她会拿你当做是她妈妈,会照顾你,给你养老。过去的事你就不要提了。”
……
另一边,因为从袁全海遗物里找到的照片,徐奕儒这个人第一次进入刑侦支队的视野。
根据记录,徐奕儒现在就住在距离市局不到一公里的社区里,这附近据说住了不少劳改犯。
徐奕儒接到通知后十分配合,不到两个小时就出现在市局一楼的接待大厅。
十分钟后,徐奕儒被领到支队的询问室。
再看此人样貌,与照片中区别不大,但明显年龄要长一些。就气质而言,徐奕儒本人很贴合这个名字:儒雅,且透出一股有别于中年人的精力。
徐奕儒一开口,声音低沉浑厚:“江警官,我在电话里听说,找我来是问点关于袁全海的事?”
“对,辛苦你跑这一趟。”江进无声观察着徐奕儒。
“客气了,只要我能想起来,一定知无不言。”
江进注意到他的措辞,正要发问,徐奕儒又道:“哦,我这里受过伤,留下点后遗症。”
徐奕儒的食指抬高到太阳穴,剃得很短的头发,在发际线处还可以看到一块缝合伤疤,虽然已经淡化。
“怎么伤的?”
“磕的。”
“如果只是磕伤,不至于影响记忆吧?”江进随口说道。
“原本只是皮外伤,但自那以后就留下一个偏头疼的后遗症。前段时间出来以后去医院检查,查出来交直流,就在小脑,说是长的地方不好,现在只会影响部分记忆,再往后就不好说了……”
徐奕儒语速不快,声音和缓,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仿佛没有半点受此影响。
江进问:“需要做手术么?”
关于胶质瘤,江进略有了解,以前处理过的案子就遇到过,那个嫌疑人就长了胶质瘤,压了神经,在警方找到他并掌握犯罪证据时,他已经处于经常昏睡不醒的状态,无法支撑整个讯问,说话也是稀里糊涂的,诊断结果手术即便成功也会因此丧失部分功能。
徐奕儒笑了笑:“手术风险大,保守治疗兴许还有几年时间。”
“也不至于这么悲观。”江进说。
“这只是在慎重考虑之后的选择。再说这种手术费用太高,我身边又没有亲人照顾。”徐奕儒依然很平和,连长吁短叹都没有一声。
随即他话锋一转,说:“咱们还是说说袁全海吧。”
江进点了下头,又看了徐奕儒一眼,倒是很少见到像他这样主动引导话题回正轨的证人:“你和袁全海认识多久了?有没有经济往来?”
徐奕儒低敛眉梢,回忆了一下说:“有十来年了,具体多久我实在记不起。经济往来在我入狱前有过,进去以后就一直没有联系。”
徐奕儒坐牢五年,当然这是几次减刑后实际坐牢的时长。他在监狱里获得三次专利,还发表了十几篇论文。
根据资料显示,在入狱前他曾是经济学教授,下海后被企业聘请,因挪用公款而被捕。但企业那边的领导却十分看重他的能力,主动提出谅解,希望能帮他争取更轻的量刑。而且在追讨款项时,发现归还的款项还多了一笔,说是挪用后的投资霍利。
狱侦科那边也说,徐奕儒在入狱期间自修法律,平日表现非常优秀,所有休息时间都拿来看书学习,还会给狱友们讲课。人都是慕强的,像是这种高智人才,即便是在鱼龙混杂的监狱,也会受到人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