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进也看向深坑,顺着她的结论倒推,又问:“你这判断是来自直觉还是证据?”
“直觉我不如你。”戚沨笑了下,终于转移目光看向四周,“我是通过王老头一家和王绪的言行判断。”
哦,那就是行为推导心理。
“怎么讲?”
“假设是王老头一家杀人,或者说是王老头杀人,家人知情。那么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买工地的人,特别是负责做地基的工人和工头。”
“有难度。这么多知情者,风险极大,要是对方报了警,全家都得进去。”
“再假设王老头自己就是工人或工头,或是收买成功,这步顺利通过,那么为什么要将白骨埋在自己家下面,而不是别人家?难道是心理变态?”
江进想了想,摇头:“如果真是变态,只是将□□的女尸埋在自家房子的地基里,这个程度还远远不够。”
“还有王绪,他第一反应是跑,显然心理素质并不过硬。如果他和案件有直接关系,现场佯装不知情不是更自然吗?从行为来看,王绪不仅知情,而且一直因为这件事而不安,他不具备做一个藏匿多年的凶手的特质。”
“如果暂时排除王老头一家的嫌疑,那么工人或工头作案的可能就比较高了。”
工人、工头、工程……似乎和高云德联系起来了。
正想到这里,就听江进问:“对了,这个村子是哪家工程公司负责的,查到了吗?”
戚沨回:“叫‘成就工程’,但这家公司已经不在了,和高云德也没关系。”
“不是高云德的公司,死者却戴着那枚金戒指。”江进喃喃道,“难道和高云德有恩怨……”
戚沨没接话。
她的原则一向是根据证据得结论,在没有证据支持的前提下,所有推理都是“瞎猜”,即便真猜中了也不会“得奖”,更不会像是影视剧里演的那样,仅凭分析就能让凶手认罪,最终迎来恶有恶报的大结局。
现实往往是,没有证据,凶手的认罪认罚也拿不到,检察院那关就过不去。检察院不批,就无法起诉,更不要说定罪了。
但即便戚沨的更认可程序正义,也不排斥江进的“天马行空”。
有时候大开脑洞反而会有意外的收获,而且有很多案子就是这样奇葩,会有这样那样正常人无法理解也想象不出的理由。
江进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突然转过身来,说:“从证实青云村的白骨是高云德,到现在,高辉的母亲好像一直没来队里。”
戚沨接道:“对。”
“那可是她前夫的骨头,她问也不问?”
“倒也说得通,离婚十几年早没感情了,有高辉出面就行了。再说我妈也没来。”
“知砚已经通知阿姨了,她说要把家里的事儿安排好,过两天来趟春城。”
“也许高辉的母亲也是一样的原因。”
江进点了下头:“现在我假设高辉的母亲早就开始新生活,完全无所谓高云德的死活,也不在意那骨头是不是他。那么高辉应当知道她母亲的态度,对吧?”
“嗯。”
“母女俩在这件事情上分歧这么大,一定会发生争辩。”江进说,“我看过知砚给高辉做的笔录,她从没有主动提过一次她母亲的想法,一直都是从个体为出发点来表达,而不是以家庭。这么看,她们母女的联系并不深。”
戚沨低敛眉梢,开始回忆过去的种种细节。
江进就在一旁等,直到戚沨仿佛想起什么,说:“在高辉最闹腾的那两年,她嘴里多次提到她和她母亲,说要分卖房子的钱是她们两个人的意思。当然,这也有向我妈施压的意思,让我妈觉得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母亲撑腰。可即便是那样,高辉的母亲都没有露过一次面,倒是后来有一次,她母亲给我妈打了一通电话。”
“都聊了什么?”江进问。
“那时候我已经搬出来了,和我妈的沟通也少,没细问。这事儿还是听我小姨转述的,说我妈在接完电话之后,评价高辉的母亲还算通情达理。”
一个通情达理,一个却歇斯底里?
“这么看,高辉和母亲的分歧不只高云德的白骨这一件事,两人在认知上有非常大的区别,可以说根本不是一条心。”
“从心理角度来看,会将父母挂在嘴边的是一种情感的表达,不管是表达爱还是抱怨、指责,都能反映出父母对子女的羁绊。就像高辉总将高云德挂在嘴边一样,高云德对她的成长的确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而她母亲就像是个隐形人。她对母亲选择避而不谈,这种回避的态度恰恰也说明了否定、不认可、排斥,甚至是拒绝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