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人海(211)

戚沨已经算是通透的了,一下子讲出七八条。

罗斐惊讶道:“漂亮啊!”

随即他又问:“还有吗?”

戚沨摇头:“我看到的都说了,还有什么?”

罗斐指着其中几行字,说:“就我的感觉,这个案子应该是私下合议过的。就是开展过一次合议庭。”

因和罗斐聊得多了,戚沨已经被科普过什么是“合议庭”,她说:“我记得你说过,不是所有案件都要合议庭,可以提出申请,但是不一定能开起来。因为合议庭的开展,主要是为了令审判更客观,抑制某些人的主观偏见。”

罗斐点了下头,问:“如果我作为律师提出合议庭,而你是法官,你会怎么想?”

戚沨接道:“如果我是自认为绝对客观、公正无私的法官,我不怕开,开多少次都行。因为它的存在就是对人的偏见和私心的一种监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如果我这个法官,事先已经带了主观偏见,或者是收了不该收的钱,那么合议庭会对接下来滥用职权的行为造成阻碍,我肯定是不同意的。”

罗斐一边在手机里刷着一边接道:“我之前在网上看到一个律师描述一个小地方的庭审,他是从大城市过去的。那个案子的地方法官早就被买通了,当地律师说这官司赢不了,这才找了他。起因是被告人跟原告人借了高利贷,欠了四百万赌资,让还一千万。那个原告人是个法盲,一直在庭审上张嘴‘老虎机’闭嘴‘高利贷’的,那个法官全程都当做听不见,因为这两个东西都不受法律保护。但就是这么不合理的事,最后还是判了被告人要偿还高额利息在内的所有债务。而且在正式开庭之前,律师提出申请说要合议庭,那法官就说,没必要开什么合议庭,为什么要开,理由不够充分。”

罗斐一说到法律就滔滔不绝。

这事儿听得戚沨一阵茫然,和她这时期年来受到的教育完全相悖。

她一直以为法律是公正的,也应该是公正的,即便有贪赃枉法的事情,也是极少数。

可罗斐却说,在看不见的犄角旮旯,每天都有这种荒诞剧上演。

越是遵循程序正义,越是重视法律精神的人,在这个圈子里会越难受、越痛苦,因为胳膊拧不过大腿,要么就是和自己和解,要么就是选择接受这一切。

罗斐又道:“什么程序正义。对他们来说,那就是一份工作。他们是为了权力和职位光环才去上那个班,而不是为了伸张正义。”

戚沨不知道罗斐所说的“他们”是谁,但她感觉的出来,它指向的是那些手握审判权力的人。

具体原因还是一段时间以后,戚沨从苗晴天口中得知的。

苗晴天说,其实她和罗斐都是孤儿,但并没有因为这种开局就拿了一手烂牌的身份而自暴自弃,他们几个人都很乐观,也都在努力地往上爬。

但就在前两年,其中两个一起长大的朋友,因为打伤了人进去了,而且是重判。

一开始没有律师愿意接他们的案子,一来刑辩本来就是硬骨头,打的不只是法条,还要打“关系”,二来这个案子不挣钱,基本上就算是“法律援助”了。

而且那两个朋友也没钱,要对对方进行民事赔偿,根本拿不出对方要的数字。

后来接这个案子的律师跟他们说,这件事性质严重,即便给了钱也要判,但可以轻判。不可能出现给了钱就不用坐牢的情况。受害人家属怨气很重,判决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心理安慰和补偿,但是民诉这块还是要给一些。只要谅解书签下来,刑事方面才有轻判的余地。

可律师所谓的“一些”赔偿在他们看来却是东拼西凑都拿不出来的数字。

其中一个朋友说:“怎么要这么多钱?给了还要坐牢?那干脆就判我吧,反正都是坐牢,我宁可多坐几年!”

就是因为这件事,戚沨才恍然大悟,原来法条规定的判刑区间,这个“商量”的空间是这样来的。

为什么有的案子可以死缓,有的却是顶格判决?

为什么应该走刑诉的案子,最后在办案民警的调节之下,经过赔偿就私了了,而没有“劳烦”到刑法?

苗晴天说,从那以后罗斐就立志要当律师。他说这次就是因为他们几个人都不懂法,吃了大亏,稀里糊涂地就认了,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直到他看了一些案例发现,其实这个案子有反转的可能,只不过是那个律师懒得折腾,而法官就是来上班打卡的,案情都没仔细看,事实也没了解清楚,只是快速审完,快速下庭,快速宣判。

从头到尾,除了他和苗晴天,没有人关心过那两个朋友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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