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天好似一下子冷了起来,连着阴沉了多日,风也刮了多日,青璃也懈怠了起来,将处理庶务的时辰延后到了辰正。
天寒地冻,还是床榻之上最是舒服。
这两日她才知,孟府规划中,东宛苑是孟府主子后院休憩的地方,一门之隔,前面便是书房,为此,工部特意在东宛苑铺设了地龙。
炭火烧的旺旺的,屋内如春日温暖,对比着外面酷寒,更是不愿再出门。
眼下,东宛苑是孟府最暖和的地方了。
外面响起一阵低声的欢呼,青璃从账册里抬头,明瓦窗,通透明亮,很清楚看到了飞舞落下的雪花。
冷风也不再呼啸,雪花便在天地旋转,慢慢落了一地浅白。
枝头敷白雪,枯燥的冬日终于活跃了起来。
青璃忽然想起,前几日,隋嬷嬷兀自念叨孟青山也不知有没有冬衣,她装作没听到,心底别扭一番终是没反应。
她虽悟了,却没做到。
江月罩着一件姜黄色棉绸斗篷,从门外快速进了廊下,轻声跺了两下脚,推门进了屋,“小姐,老爷送了信来。”
青璃接过读了一遍,着急道,“走,去唐府一趟。”
江月和江照以为出了事,一时僵硬地站在那里。
“书卿的大哥,有消息了。”
江照咋咋呼呼喊道,“真的?”
她们经历过孤单寻亲的苦楚,更知道得知消息的那一刻的惊喜。
青璃换了一身淡青色绣荷纹的锦裙,外面穿了一件灰鼠皮斗篷,隋嬷嬷还想备一个暖炉,唐府本在隔壁,她急迫出门,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脚下是咯吱咯吱的声响,江照撑着伞,依旧挡不住雪乘风而来。
月白狐狸毛靴子上,铺上了薄薄的白雪,青璃走到了唐府门口,江照前去叫门,她跺了跺脚,一股钻心的疼倏忽从地面窜入她身体,心弦遽然拉紧,眼前一片黑,身子受不住前后晃了两下。
她立即维持住了身形,从那无尽的虚空中抽身而逃,后背已是汗涔涔的,遇冷成寒,渗入内里,她忽而有些惶恐。
门开,唐府管家看到茫茫雪花中,佳人持伞,雪花如幕挡住了面容,可露出的一点面容足见娇艳。
“小姐是...”
青璃恢复清明,忽略下脑海中无端来的这阵不安,仰了一下伞,身后响起簌簌的落雪声。
一张艳绝到极致的脸,管家一眼便认出了是隔壁的表小姐,忙俯身道,“小姐,安。”
“我来找书卿。”
管家一边请她入内,一边派脚快的奴仆前去报信,管家觑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雪映的,脸色格外白,生出了些白雪损姿容的遗憾来。
青璃抬脚入内,唐府房舍错落有致,白雪覆盖更显银装素裹,和孟府确实有些不同,半晌后才明白,粗树褐质,丝毫不见绿意,夏日还可,冬日略显暗沉枯燥。
疾风骤起,带着雪花翻腾,她下意识眯了眼。
唐书卿在院门口接上了她,紧张地看着她,看她安稳,才长舒口气,“你吓到我了,刚才听到奴仆汇报,还以为你出了事。”
唐书卿拉起她的手,觉得冰凉一片,嗔了一句,“何事这般着急,顾不上拿个手炉。”
青璃赧然一笑,她不想在此时说那些不合时宜的话,只道,“自是好事。”
进了屋,屋中亮堂堂的一片,角落里燃着炭盆,她手脚才回暖,“只你我二人说话吧。”
唐书卿遣丫鬟出去,将手中的暖炉递到她手中,道,“总可以说了吧。”
青璃从袖中拿出一张画纸来,推到唐书卿面前,一块碎玉,红绳缠绕。
唐书卿猛然一惊,忙拿起来细细看着,不放过任何细节,确定是另一块碎玉才看向她,眼眶里已蓄满了泪水,就那么无声的流着。
唐书卿握着她臂膀,指头紧紧扣着,丝毫不敢放手,嘴角颤抖着,小心问道,“你真有了我哥哥的消息。”
“应是,时间紧急,也只临摹下来他佩戴之玉,飞鸽传回。”青璃将画纸翻过来,下面是一串位置,“你还需尽快派人去见见。”
唐书卿多年淤滞的心口好似一下通了,急慌慌站起来,“我去禀告母亲。”
“还是先禀告唐大人,唐夫人稍切等等。”
唐夫人已然成了心病,万千不能给了希望又失望,她担心唐夫人身体受不住。
“好,你先在这里等我,我这就去寻父亲。”唐书卿连着斗篷未穿,拉开门便奔入了雪中,高声喊道,“等我。”
疾风带着雪沫子往屋里灌,连着她的裙琚惹了一圈的雪,她被冷意激地抖了一下,俯身拍打着雪花,却没想雪融成水,连着她的手都湿漉漉的,转瞬在手成了冰碴子,五指又冷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