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散了发, 临睡前, 问道,“她怎么样了?”
“用茶后便歇了。”
“好生盯着。”
“是!”
议事殿内,明康帝处理着面前一摞摞的奏折, 丝毫不给地上跪着的人眼神。
孟青山身子硬, 跪一两个时辰,神情未变,听着耳边的翻页声, 反而耸了耸鼻子,透着些直愣愣的烦躁。
明康帝看着这幅傻样子,怒火一生,直接一本奏折打在他肩膀之上,奏折一分两半,掉落到孟青山面前,上面洋洋洒洒写着科考如何关乎江山社稷,国之根本,需要严查。
孟青山瞥了一眼,眼珠子一转,然后趴在地上,喊道罪该万死。
明康帝接过得喜递来的帕子,慢慢道,“你确实该死!那你说说哪里该死了?”
帝王发怒,便是平淡的一句反问,已带雷霆之势,普通人早已双股颤颤,只孟青山早已将这番场景模拟了百次,只额上挤出汗来,一字一句道,“窝藏罪人之后。”
“呵!看来你早知道她是黄家丢失的孙女。”
“臣只知她是丢失的,但并不知是黄家的,还请圣上明鉴。”
“你是如何得知她是丢失的?”
“因为...她是被臣的母亲抱回的家。”
“她不是你的表妹?”
“臣不敢攀附黄大人掌上明珠。”
“哈哈...”明康帝觉出些有意思来,白日挤压的烦躁就这么被拂走了,笑够后,敛了笑意,问道,“不是罪人吗,哪来的黄大人?”
“黄朴可以是朝之重臣,也可是狱内之囚,更可是千古罪x人,臣一时愚钝,还未摸清事实,便有些糊涂了。”
就是这种看着狂妄无知的话,极大取悦了明康帝,明康帝不喜下面朝臣给他划下的条条框框,这大晋是谁的天下,看来他们都忘了。
是功是过,只在他一念之间。
这么多年的小心翼翼,在这一刻,被挑动的渐露真面目,他喜孟青山这般对黄朴的态度,不屑的,年轻气盛的。
“是你将踪迹磨平的?”
孟青山这才深深俯下身子,“臣来京之前,为了臣妹...黄小姐的身份,遮掩了一些事情,没想到,甫到京都,有接二连番的人去打探,臣以为是对着臣来的,便做的更全了些。”
没想到,阴差阳错,在众人面前来了障眼法。
“为何要隐她的身份?”
“嫁去了外地,夫家待她不好,臣将她带在了身边,不想生些是非。”
“真不好?”
“臣以为不好。”
得喜垂着眼,咂摸着耳边的话,这话说得引人遐想,妹妹外嫁,哥哥得势带在了身边,换了表妹的身份,再想到京都里的谣言,谁不知孟统领拿着表妹当心尖上的人呀,绫罗绸缎,金银珠玉,听说每个月铺子都要送到府邸里去。
得喜偷摸觑了一眼明康帝,见圣上平和的样子,便知此事做对了,明康帝性子温和,是连着百姓都夸的明君,可只有得喜知晓,明君之下是从不曾放下的多疑与谋划,真正的明康帝是冷漠的,狠厉的。
偏孟青山不叫屈,不深明大义,是强硬手段下包裹着自己的私欲,满足自己的目的,两人同在屋檐下,她又嫁过人,屋里的事情谁又说得清,孟青山又这般对黄朴,每处都踩在明康帝的心上。
“既知晓身份,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
孟青山身子顿了下,幽幽开口道,“臣晓得,眼下她得皇后庇护,穆妃挂心,臣就是有...也无处可使了。”
明康帝看不得这么撒不开手的人,唾弃道,“好了,此事不必多言了,简直荒唐!”
孟青山不得已退出,临出门前,对着得喜投了一眼,含着警告,得喜手哆嗦了下,感觉有些不妙。
明康帝开口,“有几分真?”
得喜犹豫了两息,纠结开口,“到了此时,再隐瞒就没这个必要了,老奴看孟统领,行事大胆,但也算磊落。”
“他那副心思,全在那女子身上,算什么磊落!”
得喜嘿嘿笑了两声,接着道,“敢作敢当,就是黄大人晓得了,估摸要破口大骂了,打又打不过,得怄气了。”
明康帝斜了一眼得喜,看他讪笑,怒骂了两句,道,“也算聪明,最起码比自作聪明的强?”
自作聪明?得喜可没接话,轻轻呼出两口气,感觉应该算答对了。
今夜本该孟青山值守,被圣上问询,换了另一个人,他临进值房前,看了后宫一眼,嘴角挂着一抹冷笑,不过仗着和亲的身份,别人动不得,若是没了和亲,也该尝尝被人欺辱的滋味。
孟青山躺在两条长凳上,将宽刀拢到怀中,穗子盖在脸上,酥酥麻麻的,带着隐隐的香气,好似她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