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得银钱富足,平息母亲多年的不平,唯有赌坊来钱最快。
可赌坊三教九流,手段狠辣,他深陷赌坊越深,传言真真假假越来越难听,她看他的眼神也疏离冷淡下来,甚至隐隐害怕躲避,他恍然深思他的路走偏了,但到底还有转换之际。
只是进去容易出去难,赌坊掌柜看他辞离,言语威胁,可他去意已决,掌柜面上应承,私下赌坊与纨绔联手,纨绔市井中败坏她的名声,他听着话语越发混账,到底没忍住。
拳手相接中,失了力度,纨绔腿断哀嚎。
赌坊带着衙役当场将他押入大狱,赌坊心黑,担心他将赌坊的内幕抖搂出去,使了钱对他用了大刑,他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既然从赌坊得了便宜,那这些是他该做的。
可不该动她。
更不该是母亲听从谗言,将她送走,他还是小瞧了那些人的恶,得陇望蜀的贪婪。
他眼前一时恍惚,定定看向她。
青璃无奈,不知他到底担心什么,只得出口说道,“久未回来,我去流风苑归置一二。”
手腕一松,青璃手脚得了自由,转身离了东宛苑。
管家小步跟着,居功道,“小姐,放心,江照她们都已妥善安置好了,老奴吩咐炭盆已备齐,眼下估摸着热起来了。”
青璃听着管家的周全,微微一笑,客气道,“劳管家辛苦了。”
“不辛苦,这是老奴的本分。”
管家看的清楚,整个孟府,只要他伺候好小姐,那他绝对有功无过,对于将军都不必如此上心。
华英嬷嬷在背后弯了下嘴角,暗叹这个老狐狸。
东宛苑,屋中温暖如春,孟母一身暗青色,连着头上带的抹额缀着都是墨玉,脸颊凹陷,瘦骨嶙峋,暗影之下眼中阴沉沉,看的人心惊。
“她呢?到了门前,不拜见养母,简直是狼心狗肺,亏着当年大雪天,我将她抱回去,否则一场雪埋下来,就没了气息,如此忘恩负义...”
孟青山坐在椅上静静看着母亲发疯,想起父亲常年在河上,一艘小船运些货物,打些鱼虾,生活不富不贫,水面寒冷潮湿,钻到骨头缝中,腿脚时不时便会疼痛难忍。
一日病发无法起身,恰风雨来袭,父亲休养两天,母亲不让,怒骂父亲懒惰窝囊,言辞恶毒比之眼下,父亲不想生事,告诉他在家好生待着,便去了船上待着,可夜间骤起狂风,小船翻转,父亲腿疼无法发力,溺在了河中。
当父亲被抬回来,她哭的难以自抑,但多少黯淡烛火下,父亲挣来的铜板,她眼睛发亮一个个数着,将其串起来,他知床板之下压着很多,却没有给父亲看病就医的钱。
孟母捂着脸呜呜哭诉,里面的悲痛真切,她再也不想回庵堂了,里面清苦枯燥,每日诵经打坐,白水素食,她过了这三年贵夫人的日子,怎么还能再回到从前,哭诉道,“你父亲早亡,我受了多少欺负,才将你拉扯长大。”
窗棂下投下来的光打在孟青山脸上,反而使他表情看不真切,只毫无起伏叙述着,“父亲秋日亡,年后我便去河边做工。”
孟青山侧过脸来,脸上淡漠让孟母看的心慌,“当年我五岁,若是拿不回铜板,便只有白水喝着,您常说家里贫苦,可您却没有饿着一顿。”
他幼小体弱,经常被欺负,有时候哭着跑回家,透过窗户缝看着母亲面前摆着一碟小菜,吃地正香,他怔怔看着,忽然明白父亲只叹息一声,那是寒心无奈,还有冷眼瞧她戏耍几时。
孟母张了张嘴,似乎想到什么,一张脸又红又紫,半晌后,吼道,“我是你亲生母亲,这生恩比天大,那些算什么。”
确实不算什么,他无所谓想着随她去,可灰暗的日子过久了,等到每天回去便有个可爱柔软的妹妹,从桌下拿出藏了半天的包子,热切递给他,端水搬凳子,小小的身板,呼哧呼哧着往他眼前走来。
看他望着,会羞赧的一笑,隔壁婶子给的一颗糖,她舍不得吃,塞到他嘴中的时候,眼睛亮亮盯着他嘴角的时候,他忽而心底激荡,眼角酸涩,他想让她过上好日子。
本朝奉孝道为先,他若是将她送走,受御史攻讦,何来寻到青璃,所以当年所有的人都得到了报应,她依旧活的很好。
“您当年将她送给纨绔,无非是图给你的五百两。”孟青山冷冷盯着,眼里寒光不容孟母撒谎。
“你...你怎么知...没有的事!”
“赌坊掌柜亲口承认,另你给了衙役五十两,将我多关些时日。”孟青山不愿提及旧事,这对他着实不是好的回忆,“有他们口供画押。”
声音平静,隐含极深的恨意,让孟母后脖颈忍不住战栗了下,抹额之下的头疼更是层层传来,戳的脑仁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