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白桐缓缓开口:“我认你们是我的父母,但我不希望我们成为对方的掣肘。”
他跪下来,身躯如风中松柏弯折,对着李旌叩头。
“就当你从未找回儿子吧。”
李旌后退一步,身躯微微摇晃了下,手撑住桌子,死死盯着漆白桐的脸。
尸山血海走过的将军,即便平日里和气慈爱,可一旦用气势压下来,能让空气凝滞如山,带着无可比拟的压迫感,压在漆白桐年轻的肩头。
可他面容沉静如水,脊背挺直,平和甚至温顺地望着李旌。
他在表示,他的想法绝不转圜。
良久,灯花噼啪一炸,室内明亮一瞬。
李旌挪开了压在漆白桐身上的目光,他拿起桌上的玉镯玉叶,扯了下嘴角,像是笑,又像是叹。
“你还真是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鞭子抽拦都不回头的犟牛。”
“多谢父亲。”
漆白桐又一叩头,慢慢站起来。
一转头,辜山月正歪头看着他们,漆白桐嘴角轻轻弯了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嗓音低柔。
“我与你同去。”
辜山月刚要开口,漆白桐揉揉她的指尖:“你的顾虑已经解决了,这次不能再拒绝我。”
“好吧,”辜山月嘴角翘了翘,反握他的手,“那便一起。”
漆白桐笑意温柔,眼底坚定光芒闪烁。
如果当他处于李玉衡的位置,注定两难,注定要将辜山月放进选项中,那这个位置他不会要。
他不会两难,辜山月更不会成为选项之一。
她是辜山月。
唯一的无价的辜山月。
第79章 终 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在李旌暗含担忧的目光中, 两人黑巾覆面,掠入夜空。
楼宇之上,街道灯光星星点点, 就在她们从李旌给出的缺口掠入宫墙时, 一道冲天火光在皇城外爆发……
雍帝寝宫中, 烛光熄灭,只有外间留了两盏小灯。
有李旌暗中操作, 漆白桐打配合声东击西引开暗卫, 辜山月脚步无声滑入室内, 打晕侍人太监宫女。
偌大宫殿摆着很多炭盆,深秋时节也烘得暖如春日。
炭火烧燃声中 , 除了雍帝那道年老孱弱的呼吸,还有一道呼吸声。
辜山月轻如猫儿的脚步声稍稍一缓, 那道呼吸声不属于武功高强的隐匿暗卫,而是属于一个呼吸慌乱不会武功的……女子。
“啊……嗯!”
李摇光被辜山月提住后领时,猛地捂住嘴巴,惊恐地回头。
辜山月将面巾拉了下,她看清辜山月面容的一瞬间,骤然松了口气 , 差点瘫软下去。
李摇光用气声说:“你吓死我了。”
辜山月捂住她的嘴, 对她摇头,李摇光扒开辜山月的手,小声说:“我给父皇送了汤, 亲口看他喝了……”
她的眼睛在黑夜中极亮, 带着恐慌和激奋,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的发抖。
不像是怕的。
辜山月抱起她,把她带进内室, 雍帝仰面躺在床上,眼睛紧闭,辜山月问:“你给他下了蒙汗药?”
李摇光摇摇头:“不止,还有毒药。”
辜山月:“……!”
“什么毒药?致命毒药?”
“应当不能一时毙命,我的药是从太医院偷的,只拿到慢性致死的药……”
李摇光声音在抖,手在抖,脚也在抖,吓得满头是汗,身体发软。
辜山月难以想象,一个生于深宫长于深宫的姑娘敢药死皇帝,她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
半晌,辜山月定定地看着她:“为什么?”
“肯定是他给乌娘娘下的毒蛊,是他害死了她,我要给乌娘娘报仇!”
李摇光抖如筛糠,泪如雨下,眼底尽是明亮如剑光的恨意。
辜山月眼睫一抖,忽然滚下一滴泪来,她轻柔擦去李摇光脸上的泪珠。
“好摇光,不哭。”
她用力抱住李摇光,李摇光也紧紧回抱着她,使劲擦干净眼泪:“我不哭。”
“躲好。”
辜山月松开李摇光,提着剑走到床榻前,记忆里意气风发的男人深陷在被褥之中,皮肉松垮的额头上一层冷汗,眼皮下的眼珠无序转动,像是想要从一场无望梦魇中醒来。
慢性毒药?
她要他此刻便死。
辜山月毫不犹豫拔剑,剑光亮如闪电,抹过雍帝的脖子。
血流如注,激射而出,染红辜山月半边臂膀。
“嗬——”
生死之间,雍帝猛然醒来,挣扎弹动,可他的脖子已经被切开了,鲜血皮肉x层层绽开,发出血液流动受阻的噗噗声。
“呵。”
轻如幽灵的笑声。
雍帝目眦欲裂,眼眶充血眼球暴突,怨毒地伸出枯瘦手指,想要抓她。
辜山月嗤声,玩闹般轻飘飘挥剑,斩断他的手指,手指“啪啪啪”落下来,比切瓜还要轻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