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秀觉得姚氏不会善罢甘休,随即道出忧虑:“万一四夫人闹到老夫人那里,添油加醋编排您几句,老夫人对您生出偏见,日后日子可难过了。”
季灵儿知道玉秀怕闹出幺蛾子,坏了李代桃僵的戏码,可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
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坏了赈济毁的是秦家名声,冲这点,姚氏也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至于老夫人,想必是个通情理的,不会偏听偏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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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很快传回秦府。
姚氏气得浑身发抖,在房里摔东砸西,连素日最喜欢的玉屏风都碎了。
“反了天了,她一个小辈,还没有正式掌家呢,就敢打骂发卖起我的人了!”
“夫人消消气,侄媳妇兴许是借题发挥,想在众人面前立威,说到底是咱送出去的人先犯了错。”四老爷秦锦在一旁好声好气规劝。
“立威?她这是存心给我没脸!我自进你家门,老夫人尚且给三分面,如今竟受一个小丫头这等羞辱......不成,我要去找老夫人问问,这秦家到底是谁说了算!”
姚氏越想越气,裹上斗篷就要往外冲。
秦锦赶紧拦住她,“夫人冷静,母亲一向看重秦家名声,你派出去的人险些把赈济搅和了,此时去告状,岂非自揭其短?”
姚氏被这一番话堵得脸色发青,倒是没继续往外冲。
心里憋一口气实在咽不下,转头把火发在秦锦身上:“都是你的窝囊害的,从前被大房压也罢了,如今连个晚辈的气我都要受。”
秦锦承受着姚氏的怒火,一边赔笑脸一边哄。
老夫人那里不光得了外头的信,对四房院里的动静也一清二楚,盘着沉香木珠淡然开口:“孙媳妇做得对,主事之人是该有这样的魄力和决断......姚氏一向眼皮子浅又骄纵,是该敲打敲打了。”
“就怕四夫人往心上记,日后少不得折腾。”吴嬷嬷说。
老夫人垂目看着手中的佛珠,缓缓道:“大宅院里什么时候安生过,这个不争那个争,孙媳妇若有本事,自能压得住阵脚,若没本事,旁人再如何扶持也是枉然。无碍秦家体面的事,由她们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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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真乃雷霆手段,菩萨心肠。”
季灵儿方回到马车前,预备喝盏茶歇息片刻,听得一声拊掌赞叹,循声抬眼,是上次在酒楼见过的袁掌柜。
笑着道声问好,又问:“袁掌柜来此作甚?”
袁掌柜含笑道:“来此自是为赈济之事。袁某所经营的茶叶生意虽小,也愿略尽绵力,故号召几位同行共同出资,采买了米粮冬衣,已全数运来了,请少夫人清点。”
季灵儿放下茶盏看去,果见数名粗布短打的伙计押着几辆马车,满载麻袋与包裹,整齐排列路旁。
赈灾并非第一日,他偏赶在秦家主持之日来送,有酒楼之会在前,袁掌柜此番举动在季灵儿看来,可谓用心良苦。
赈灾是义举,秦家无从推脱,何况眼下着实短缺,季灵儿浅福一礼:“袁掌柜心系百姓,我代大伙谢过。”
随后吩咐秋棠:“带人去清点造册,务必标明捐赠来源,别让掌柜们的善心白费。”
“少夫人这话,显得袁某有沽名钓誉之嫌。”袁掌柜半开玩笑道。
季灵儿:“正因袁掌柜高义,所以才更要落实清楚,不能让您善意被埋没。”
“少夫人思虑周全,”袁掌柜顿了顿,见四下无外人,疑惑发问:“袁某冒昧,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望少夫人解惑。”
季灵儿预感不详,喉咙蓦地发紧,“袁掌柜直说便是。”
袁掌柜观察季灵儿神色,缓缓道:“闻听少夫人母家姓宋,乃曹县员外郎,您为何会粗衣布鞋出现在清心庵外?”
季灵儿捏紧指腹,不动声色道:“袁掌柜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数月前,我在清心庵外见过少夫人,您还了我的钱袋子。”他语气十分坚定。
“袁掌柜怕是记错了,我是去过清心庵,但从未遇见您,更未捡过什么钱袋。”季灵儿努力放平语气。
袁掌柜从怀中取出一只织锦钱袋,“便是这只,少夫人当真不记得?”
“未曾见过。”季灵儿摇头。
袁掌柜:“少夫人不必紧张,袁某并无恶意,只是钱袋同里面东西对袁某十分重要,不慎遗失,幸得好心人捡到,可惜她归还后走得急,袁某未及表示谢意,十分遗憾。若真是少夫人您,袁某定当好好报答。”
“您认错人了。”季灵儿语气坚定,眼神毫不避让。
袁掌柜凝视她片刻,似在辨别真假,最终将钱袋收起,笑道:“或许是袁某认错了,还望少夫人见谅。”
顿了顿,又道,“不过那位姑娘的容貌身形,都与少夫人十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