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今日一遭,她更不愿多在秦府待,没病也要憋出病来。
秦劭无奈笑着:“放心,白纸黑字画押的,我不会赖你。”
季灵儿满意地弯起眉眼,刚要往暖炕上坐,反被他打横抱起,阔步往内室去。
“该午歇了少夫人。”
锦帐香帷摇曳生姿,季灵儿惊呼未出,人已在榻上,秦劭替她解下珠钗发髻,修长手指又一颗颗挑开衣裳锦扣。
待她褪得只剩里衣,又去解自己腰间玉扣。
季灵儿以为他饭饱思□□,先开口拒绝:“青天白日的......我不要。”
秦劭脱外袍的动作顿了下,旋即凝着她笑起来:“当真只是午歇,连日奔波乏得很,今夜还要守岁,趁此刻养养精神。”
季灵儿这才放下心,转身钻进被衾。
少时,秦劭跟着躺下,将人揽入怀中浅尝朱唇,气息交融时含糊补了句:“待晚上再要。”
...
除夕夜,寒梅点雪,爆竹声碎。
屋内红烛高燃,照着小姑娘胭脂遍染的娇靥,脸红得几乎滴出血来,又羞又愤,直直瞪着慵懒倚进椅背的男人。
细白腕子被他牢牢扣在掌中,想走走不掉,气得桃腮圆鼓。
“我,我不同你在一处了!你,你去厢房!”
“你应了我的。”秦劭青丝未束,衣衫半敞,看向她的漆眸里泛着潋滟春光,无比惑人。
“我答应你读信,没答应读那些不堪入目的内容!”
“都是我念你时情难自禁所写,日日盼着能回你身边展信共读......”秦劭探身将人抱回膝上,面对自己坐着,手掌在腰肢轻拢,嗓音一点点哑下去,“我应你的全兑现了,你应我这一件便要赖吗?”
“我同你提的是正经要求。”
“读信不够正经么,夫妻纲常不正经么。”粗重呼吸呵在她颈侧。
鼻尖蹭开她本就虚掩的衣领,纳入满腔甜息。
呼吸骤然失序,季灵儿稍一动弹便是主动往他唇畔送,惊得僵直脊背,睫毛胡乱扑闪,“反正我不要读。”
他忙于采撷高原上的雪莲,没应声。
。
他写的信散乱铺在桌上,十数张纸,书不尽沿途风景,也诉不尽思念。
再细腻的笔触写不出身身临其境的曼妙,带她同观同赏,共同感受,乃是秦劭写信之初便有的心思。
他从笔山上取下狼毫,依着信中所描述的,带她勾勒风光。
他在作画。
画过雪峰之巅的美景,又晕染山涧幽谷,汩汩清溪。
“喜欢?”
“不……不喜……”
“哦,”秦劭喟叹,嗓音里缠着笑意,仔细刻画浅滩里的殷红果子,“原是不喜欢读信,喜欢实地领略……”
“......”
此情此景,亦是他在信中书过的。
她又着了他的道!
羞愤难当的人儿浑身紧绷,恨得张口便骂。
带着哭腔的骂声中,掺进一句融合热息的的低语:“芳径在迎我。”
……
·雪娃娃
秦劭初见季灵儿时,她只着单薄襦裙,跪在寒天的雪地里,像极了一个被遗落的雪娃娃,青丝和睫毛上结着细碎冰晶,脸上毫无血色。
听人说她跪了一天一夜,为求师父遗物。
他以为雪娃娃要摔倒碎下去的时候,对方却动了,一寸寸往前挪动,缠着冻僵的胳膊叩门,何其执拗倔强。
那盆凉水兜头泼下时,秦劭几乎是下意识地跃下马车去扶她。
手臂冰棱似地冻着他的掌心,雪娃娃仰着发紫的小脸看向他,眼皮沉沉的,里面藏着闪烁的星火,随时会熄,又倔强燃着。
蓦地使他想起《礼记》中那句:“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亦是那时,他明白了季璇为何非要求到他跟前托孤。
秦劭向梁守正讨要遗物没花费太久功夫,生意人嘛,给利足够便肯松口。
马车中燃着炭盆,小姑娘意识昏沉蜷成一团,止不住瑟缩,秦劭解下狐裘裹她,她竟抓着他的衣角钻进他怀里,如同靠本能寻找暖巢的幼兽。
弟妹们多有爱撒娇的,受他训斥了便往祖母怀里钻。
秦劭自记事起便被母亲教导肩上担着秦家未来,当稳重自持,不可轻狎失仪,是以他习惯了端庄沉稳,尚不曾与父母,祖母有过如此亲密的依偎。
那一瞬,他感觉自己被雪娃娃冻住了。而雪娃娃,在他怀中慢慢地,慢慢地融化。
化开的冰水渗进他的衣襟,凉意贴着皮肤恣意蔓延。
恢复血色后的脸颊白皙中透出粉润,很像雪地里不合时宜绽放出桃花,只是看起来娇弱不堪负。
他要守礼,守他的规矩,便在雪娃娃醒来前下了马车,可那件常穿的玄色狐裘上,终是染了她温度和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