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不想叫,漂亮话说的好听,这是她惯用掩饰小心思的把戏。
“不叫夫君的话,”秦劭声音很缓,说到这里特意停住。
季灵儿先前这么称呼迫于形势,心虚盖过羞赧,没什么感觉。如今听他磁性嗓音吐出这两个字,浑身都不自在。
许是他一贯严肃,和柔情的称谓不搭。
而且一般这样的句式后,都会跟上令人讨厌的惩罚。
思及此,她又开始紧张,心说一个称呼而已,不至于用上惩罚吧?
忍不住催问:“不叫的话怎样?”
秦劭一副终于想出对策的模样,沉吟着说:“可以叫宗劭,宗是我们这辈的排行,在外用单字,家里亲长惯加辈分称呼。”
都说了亲长叫的称呼,她叫岂非更不合适。
季灵儿怀疑他是故意的,可对方表情实在认真,瞧不出猫腻。
灵机一动,道:“我听丫鬟婆子们叫您大爷,要不我也随她们叫?”
“......”
她不等回复试着唤了一声,感觉怪怪的。转而改口:“或者和掌柜一样,唤您大当家?”
秦劭面无表情点评:“随外人叫,显得很生分。”
这回答就是不允,季灵儿老老实实“哦”一声,说:“那还是偷偷唤先生吧,在人前唤您夫君。”
秦劭阖眼,不想应她。
季灵儿很不知趣地又唤一声:“先生?”
“我有些乏了,养会神。”
季灵儿摸了摸头上的簪子,没再说话。
...
回到府上,季灵儿掏出自己的小账簿,工整记录今日每一笔开销,然后让玉秀将东西拿去归置。
看着落款的总数,杀价的喜悦倏然散去。
这银子够昨日之前的她吃喝一年了,还是改善伙食情况下的那种。
“太冲动了。”
额头抵在桌案边缘,颇为懊恼地叹气。
秦劭从外头进来便看见一只打蔫的鹌鹑,“怎么了?”
“不该一时冲动买这么多东西。”季灵儿没抬头,回答倒很诚实。
秦劭点点头,“懂得反思,很不错。”
季灵儿皱着眉头看他:“通常这种情况下,您不是该哄着我,说只要开心,银子就花的值......或者说这点钱不算什么......诸如此类的话吗?”
秦劭反问:“你很了解?”
她没这样挥霍过,更没人会同她说这话,不过是一时间想到某些相似场景。
秦劭还目不转睛等她回答,迎着他的目光,季灵儿不自觉切回弟子身份,回道:“我见过旁人有类似情况,就是这么哄的。”
“什么人?”他似乎很有兴致,和在学堂提问一样刨根究底。
“就是夫妇,情人,朋友啊,大家都是这样的。”
“哦,”秦劭语调跟着眉梢一道挑起,明知故问:“我们是哪种关系?”
第6章 规矩
季灵儿明显会错意思,愣了半晌,抿着唇线垂头,“我知道了。”
他们是师徒,“懂得反思,很不错”这样的话,很符合先生的一贯语调。
秦劭:......
他还要开口,门外响起通报声,教规矩的嬷嬷到了。
新婚头两日学规矩,是这一带高门富户一贯的传统,秦家自然不例外,来的是在老夫人身边服侍多年的冯嬷嬷。
冯嬷嬷一身墨绿缎面斜襟长袄,手里拎着一指宽,三寸长的乌木戒尺,进门先给秦劭行了个礼,又给季灵儿行礼。
秦劭面无表情应一声,季灵儿眼睛直勾勾盯着戒尺。
戒尺,即惩戒,标准之意,拿戒尺只是规矩里的一部分,类似钦差手中的尚方宝剑,几乎不会动真格,毕竟教习对象是主子,又是刚入门的新妇。
季灵儿哪里知道这些,紧张地恨不得把整个身子缩进椅子里。
秦劭见她这副模样有些哭笑不得,不禁想自己之前到底做了什么,让她一见戒尺就如临大敌。
他自认为对弟子很和善,故而没想出有何过分之处。
“娘子。”他温和唤她,介绍道:“这位是冯嬷嬷,称得上府里最慈和的一位。”
冯嬷嬷笑眯眯道:“大少爷抬爱,老身担不起。”
模样的确亲和,季灵儿紧张稍缓,起身拘谨地问了声好。
嬷嬷教规矩,一来无聊,二来会教新妇侍奉夫君,有些房事上的小妙招,爷们在旁边听去,实施时候失去新意,便不灵光了。
大家心照不宣,所以虽然没要求,但从前的爷们或忙私事,或自觉借口避开,没人跟着旁听。
偏偏秦家最忙的当家人此时悠哉悠哉坐在窗下的暖炕上,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嬷嬷清楚规矩里有几条要求略显苛刻,也听说了眼前这位敬茶时维护夫人的做派,怕他护短坏了规矩,便出言提醒:“大爷,您有事可以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