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到了那个眼眶被挖得空荡荡的受害者,女尸通体青紫浮肿,惨不忍睹,犹如泡发的猪。
又想到了抱着脑袋哭的丁南乡。
“你别把我扔下楼,我陪,睡,我去陪……”
“你别给我灌药啊,我是人,不是发情给人使的牲口……”
身处男尊封建皇朝,男性的社会身份犹如刀枪不入的坚实铠甲,使人感到莫大的安全感。
而今这层铠甲被人撕碎了,暴露出来的生理内里与她们并无两样。
杀千刀的。
操。
越害怕,越恶骂,一路污言秽语,壮大着自身胆量,驱散浓烈的恐惧。
并不算高明的轻功提到极致,拼着精疲力竭、肺脏喘息剧烈,不要命地逃出三里地。
“他妈的小兔崽子,从来只有老子欺男霸女,干别人的份儿,还没有敢欺负到老子头上的……
“毛还没长齐,吞了熊心豹子胆,知不知道什么叫尊重老前辈……等老子酒醒了,等老子酒醒了,嗝!……”
响亮地打了个酒嗝,又被冷风吹起阵阵寒颤:“非得让丫领教领教厉害……跪下来哭爹喊娘负荆请罪……”
直到巍峨的城楼前。
“宵禁了,哪个刁民在底下喧哗!”
城门紧紧封锁,上头的值守士兵点燃了防风灯笼,提着往下照,排排警戒的长枪泛着凛冽的寒气。
“……”
瞬间噤声闭嘴,隐藏入了暗中。
脑子清明多了。
真清明过来了,才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什么烂事,又在本能驱使下做了什么决策。
——出京,逃离开封境内。
京畿名捕的公职身份不要了么?
那么多年的打拼,呕心沥血积攒下的社会地位、政商资产、人脉势力网络……跑了就全部化为乌有,一切又得从零开始。
十四岁到二十九岁,精力最充沛的黄金时代,兢兢业业十六年。
人的一生能苦干几个十六年?……
朦胧的暗夜里,仰着头,醉醺醺比划了下城墙的高度,估摸着自己翻飞过去,不被守城弓兵射杀下来的几率有多高,犹豫半天放弃了,调转方向,另作打算。
没敢回家,怕极了有人在家门口堵着,守株待兔,灭口抛尸。
踉踉跄跄,迷迷瞪瞪,找进了自己的安全屋之一,进了隐蔽的小破落宅子,再也支撑不住,昏昏沉沉,一头栽倒。
第480章
酣睡到次日下午。
宿醉,头疼欲裂,肠胃也被酒烧得钝痛。
各种错乱的记忆碎片闪过,第一反应,自己做了场荒诞的噩梦,那个素来善良温和的领导,怎么做得出那种事呢?
直到举起手遮挡窗棂射入的阳光,看到了手腕处乌青可怕的攥伤,男人留下的道道指痕。
意识缓缓回归,四肢百骸的严重不适,随着缓慢的呼吸节奏,复苏在感知中。
他妈的,竟然给老子上分筋错骨,嘶——
肩关节还不能大幅度转动。
面沉如水,思虑良久。
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性,以最大限度确保人身安全。
开封府不能回去上班了,回去可能就无法活着出来了。找关系另攀高枝,转投刑部京衙也不稳妥,女扮男装的要命把柄握在武官手中,只要他发作,随时可以毁了我的仕途,然后再解决我的性命。
徐明文这个身份没法用了,作废。
远走高飞,到远离京城的地方州、县、乡去,投入基层衙门,用新身份从零开始打拼,再打拼个十六七年。
他妈的,千刀万剐啊。
抹了一把辛酸泪,检查身上的伤势状况,还好,当官的没下死手,大腿外侧淤、腰间两块淤,手腕青紫,大都是搏斗过程中的一些压制伤、抓扯伤,爷们皮糙肉厚的很,半个月就自动消了。
安全屋内主要是易容跑路的装备,粮食不多,仅半袋陈米,里头还生了小黑虫。
就着院子里的破水渠,简单地洗漱了下,换上灰扑扑的平民装束,重新梳理整洁头发,扎好利落的男式束发。
揉着宿醉涨痛的太阳穴,慢慢地把米淘洗干净,煮上锅。火折子点燃干燥的松针,盯着灶里面的燃烧状况,再慢慢堆砌上几根木柴,烟囱徐徐地冒出炊烟。
米粥可以缓解被酒精烧痛的肠胃粘膜,每次应酬过后都少不了这样吃上一顿,否则身体早在酒场里喝垮了。
热腾腾,暖洋洋下肚,舒服多了。
但还没咽进去几口,耳朵敏锐地动了动,捕捉到了外头异常的动静。
紧密的行进步伐。
封锁街道,清场,驱离附近百姓,防止误伤,包围院落。
“………………………”
怎么追踪过来的?
怎么可能?
难道是炊烟被侦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