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刚阻拦地斥道:“够了!他们都不清醒!”
“到底没真打出人命!一番冲突,药性也散了!都结束了!”
鹰子偏过头去,恨恨地放下袖箭,嘴里嘟囔着骂了段极脏极脏的腌臜话,包含着各种生殖器词汇与问候展昭先辈家人的亲切礼貌用语。
手速极快地帮我把中衣裹好、外袍系好。
焦急担忧地问。
“狗子,狗子,还能听到我说话么?……”
“脑袋磕到地上,撞傻了没?……”
“……没。”我恍惚地发出一丝毫气音,“左胳膊接上,脱臼了。”
老搭档扶我起来,重重地架在肩膀上,把所有嘈杂抛在身后。
“走,咱回官驿,旁事都不理了。”
第74章
一整夜的冗杂纷繁,入了这座县城就没安稳过。
黎明,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千家万户,鸡啼报晓,伴着饭灶香气,袅袅炊烟漫入瑰丽的朝霞。
我在天大亮之际才堪堪得以睡眠,这一睡深沉极了,长长地睡到了下午。
雨蒙蒙,官驿窗外的世界烟波浩渺,仿若蓬莱仙界。浓郁的雾气静谧地弥漫进了屋子里,黄鹂鸟在墨绿的枝蔓上蹦来跳去,安然地梳理羽毛。
“……”
初醒之际,不甚清醒,一时模糊了梦境与现实的分界线。
现在我明白,为什么外地都称呼这方水土为“及仙”了。
拖着舒适的旧布鞋,到桌子旁倒了碗凉开水喝,润喉咙。
侍者安放了成套的茶盅、茶壶、茶匙,但我每次喝完茶后总是莫名的口干,所以不动。
方方正正的小桌子上摆着一支纤雅的玉净瓶,瓶中蓝铃兰一枝,清香怡人。
东西两壁各悬一幅字画,东壁是当朝柳才子的墨宝,笔走龙蛇,酣畅潇洒。西壁是幅彩雀花鸟图,用色大胆,活泼昂然,看久了心情都变愉悦了。
房间不大,貌似朴实自然,实则暗含奢侈。不论其它,单论这枚盛放花枝、点缀好看的秋瓷玉净瓶,就抵得上寻常百姓家两年的开支了。
而我只是一个普通捕头,基层的办事员,并非什么重要官员,就可以得到如此悉心精致的招待,可想而知高层那边待遇如何了。
当地衙门真是下了血本啊,啧,啧。
到行囊中翻出带过来的《南晋豪放志》,握着书卷,续上上次没看完的章节,翘着二郎腿,安静悠哉地慢慢吞咽白水。
窗台扑棱棱飞进一只鸽子,咕咕着跳到茶具里头,饥饿地找食吃。
我把书卷放下,抓住鸽子,取下信件,大略看了一眼,记下内容后,撕得粉碎,扔进水里泡烂,销毁。
是线人的消息,最近开封府莅临地方,盘查政绩,肃清坊市弊病,整得跟要严打似的,拐子团伙的活动收敛了很多,他们也不方便出来联系了。
提到了一个名字,许默,那个开封府到来前夕,“被熊袭击致死”的善良及仙捕快。
许默查不该查的东西,已经亡了,但他还有个挚友,罗仁,退役厢兵。在他死后不久,就被官方以寻衅滋事的罪名弄进了班房里去。
地方上想从罗仁身上抠出什么。
地方上想要的,必然也是我们开封府需要的。
第75章
一桩,一桩,又一桩。
活佛升天案、前任花魁赤身坠楼案、许默荒林饲熊案、罗仁纠结老兵击鼓寻衅案……数桩刑事重案纠结在一起,盘根错节,错综复杂。
这还没算师傅李青峰给我的那些血腥档案,还没算本地河泽湖泊里,那些身份不明的溺毙女尸。
方方面面种种,纠结累计在一起,汇聚成了庞大到可怕的工作量。哪怕成立专案组,没个三年两载的时间也捋不清。
更何况地方是地方人的地方,地方上发生的事属于地方内部的利害事务,该毁灭的物证、人证、线索……当地刑侦衙门早就毁灭得差不多了。
难怪古来京官下基层,往往吃喝玩乐一番,糊弄糊弄,打几个出头鸟,抓几个替罪羊,面子上敲锣打鼓宣传得好看,就算了。
换我我也想省事。
“……”
可惜了,好人做不成,坏人没坏彻底,良心半死不活地还剩那么零星一丁点,搁那儿耗着,他妈的,碍事儿。
第76章
肚子有些饿了,下楼吃饭去。
四楼安静,旷然。
三楼几个官兵刚从澡堂子里洗完澡出来,端着铜盘,搭着澡巾,腰间仅围着块遮羞布,嘻嘻哈哈,野猴子似的,追逐着打闹。
“头儿!……”
“徐捕头!……”
招呼还没打完,我眼睁睁看着一个粗枝大叶的黑皮年轻帅小伙儿,踩滑了脚,哐当哐当摔下了楼梯,铜盆里的皂角、滑枝粉洒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