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时,楚明琅换了身孔雀蓝的圆领长袍,正跨步往外走,瞧见她时,眼角和嘴角上扬,笑意融进眼睛里。
“玉妹妹,你来了。”
“楚郎君的伤,可好些了。”
似知晓她不喜人离得太近,楚明琅在她前两三米处便停了步子。
“方才大夫来瞧过了,擦了药酒,淤青揉散了些,过几日就没事了。”楚明琅的左手放在右边肩头,扭动着肩膀,“看吧,真没事了。”
如果楚明琅的眉头,没有时不时就拧着,她就算信了他的话了。
“小厨房炖了药膳,楚郎君……”这是要去哪?
楚家在汴京并无府邸,当初楚家卷入党派之争,名为封地岭南,实变相放逐。
楚明琅一直歇在汴京最大的客栈里,此番宋老夫人有意留他住在玉府。
“多谢玉妹妹一番心意。”楚明琅嘴角弧度扬更明显了,温柔多情,容易相处。
“楚郎君客气了,原就是为了我受的伤。”
近来玉鹤安也常笑,嘴角轻轻上挑,似学着做一个温和的兄长,抵不住神色和气质都是清冷,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念及此,她低着头,轻笑出声。
兰心将食盒轻放在边几上,她揭了食盒盖子,饭菜香裹着药膳味道扑面。
精致的三层小食盒,上面两层布了几个精巧的碗碟,皆是岚芳院小厨房的饭菜,色香味俱全,最下层一盅药膳。
楚明琅在圈椅上落座:“若真要谢我,就若幼时一样,唤我明琅吧。”
“明琅。”
一声轻唤,若是声音再低些,恐怕就听不见了,可落在楚明琅的心底,却是惊起了千层浪花。
就如同被承认了某种身份,一个可以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这一切无疑不让他欣喜。
楚明琅珍重道:“杳杳。”
屋子里点了灯,仍然有些昏暗,陡然生出了几分暧昧。
她本意等楚明琅用完膳就走,没料到他非得再送她一程,连忙推脱。
“用完膳,我也要回客栈了,正好能再陪你走一段。”楚明琅自觉落在她后几步位置。
接连几次未触发剧情,她心底的抵触少了几分,至少能安然当他不存在了。
难道宋老夫人未提让他留下,她自然不会提。
若是留在府里,见面的次数多了起来,保不齐就是麻烦。
晚风习习,带着几分湿气。
半个时辰过得极快,好似转眼,他就从明净斋将玉昙送回了岚芳院,目送玉昙进了院子,彻底消失不见。
他才收回了视线,脸上的笑意止不住,他能察觉到,玉昙见他没那么紧张,甚至有几分松懈。
他步履轻快,转身出了玉府,这是一个极好的开端。
*
是日,宋老夫人回府后,玉昙的早上便多待在了禾祥院。
她陪宋老夫人用过早膳,下棋消食。
她照例去收拾棋盘,宋老夫人却止了她的动作,“杳杳,今日不下棋,过来瞧瞧。”
玉昙搬了矮凳乖巧地坐在宋老夫人旁边,小案上罗列了一堆庚帖,好几个女郎的名字她都认识,汴京世家的嫡女。
玉昙眨巴着眼睛:“祖母这还是在这做什么?”
宋老夫人拿着一本庚帖轻打着她的发髻:“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这都不知道。”
玉昙揉了揉脑袋,笑道:“祖母,怎么给我议亲时,就没有阿兄这么大的排场,你这是在偏心。”
宋老夫人拿着庚帖又拍了她几下:“小没良心,你的排场还不够大,我亲自去岭南住了几个月。”
玉昙低着头,眼底的泪快含不住了,她抿了抿唇,手背一阵湿意。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宋老夫人的用意。
她在汴京好端端住了几十载,怎么去年就突然想去岭南过年,一切都是为了她。
玉昙弓着身子,将脸贴在宋老夫人的膝头:“祖母,我就不能不嫁人一直陪着你吗?”
她抬起头,祈求地望着宋老夫人,“祖母……”
“尽说傻话。”宋老夫人只当她是在撒娇卖乖,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能陪我到几时,最好赶快将你的婚事定了,春日宴你得去……”
“祖母,我去春日宴也是找个地方猫着,晒太阳,还不如在家陪你。”
“你每天都在陪我,要不就是在你阿兄的院子。”宋老夫人脸色一绷,“还是怪我太拘束着你了。”
她嘟囔道:“我本就不爱出门。”
“我就算活到一百岁,你也只能再陪我二十年,后面的路总得你自己走,你的父兄忙于他们的家业,无暇照顾你,楚明琅我算瞧过了,在这一辈算不错的世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