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翼风闻言哑然一笑,看着外头愈发大了的雨, 自语道:“思意听错了。”
是啊,她听错了,也记错了, 记成了她要好起来了。
时思意十五六岁的年纪, 生在时家, 又是时家大小姐, 自己也争气,知书识理的。在所有人看来, 这是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
确实, 这样的家世对她来说是福分,若不是因为生在时家,她这副美人儿灯一样的身子, 不消多时就会香消玉殒。哪里还有机会活得到十几岁,哪里有机会从渝州搬到江南, 哪里有家人说置办房产就能即刻置办房产, 哪里有机会认识白家大少爷?
可也是因为她的身子不好, 时家爱女心切, 几乎是不可能为她说媒, 更不会有人上门提亲, 哪怕她愿意嫁给白翼风,白家也不会让白翼风娶他。白家家大业大,又是世代从商, 嫡出的公子只有白翼风一人,嫁给白翼风,哪有当家主母身子若成这样的?可便是给他做妾,莫说是时家人不愿意,时思意自己也不会同意。
她喜欢嫂嫂,喜欢二哥,她对大哥的情感不深,在她记事的时候,大哥就已经开始跟着父亲到处征战了,大哥在她这里的形象一直隔着一层雾。她依赖二哥,二哥会背着年幼的她从这个院落走到旁的院落,会偷偷带她吃爹娘不给吃的东西。她羡慕二嫂,二嫂聪明、体贴、善解人意,知书识理却又落落大方,不被糟粕思想困顿,最重要的是,二嫂健康,她的面色永远是红润的,她的眼睛永远泛着光。
想着、念着,时思意从被子里伸出手,毫无征兆地抓住了白翼风的袖口,梦呓般开口:“离开要带上我......”
白翼风没答话,只是将手覆在了她的手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却几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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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头几日这雨是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架势。
“怎么样?外头情况如何?”昭黎见时怀瑾披着斗笠从外头回来。他身上的衣服湿了整整一圈,裤脚鞋帮上都沾了不少泥点子,整个人都散发着潮气。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出去给他们分吃的吧。”继而又道,“我已经跟这里官府的人说了,那知县一听我是时家的人,便将所有衙役借给我们支使。方才我跟仲元在街上,那处已经被淹得差不多了,有人已经饿到开始以泥土充饥了。”
昭黎眉头紧蹙,时思意惊得失手打翻了手里的茶杯,滚热的茶水溅到了手上,烫得一小块发红:“这可如何是好?”
时怀瑾道:“先不用担心,我已派了两队人,一对快马加鞭前往京城,另一队去渝州,告知父亲和岳父,我想,会有人来帮忙的。”
“那还等什么,快些去煮了稀粥来,所有丫鬟都去,除了我们平日里要用到的,这府中有多少便拿多少,小子们帮忙做力气活,没事干的出去帮忙修被冲垮了的堤坝,快去!”寥寥几句,昭黎便将这府上所有人都安排好了活计。
“二哥跟箬荷同我一起去外头监督着,等丫头们将饭菜煮好了,我们亲自为百姓们盛饭,注意要分好,别到了末了的人只剩寥寥几粒米了。”说罢转身看向白翼风跟时思意,“仲元跟思意先在府中待着,今日的雨没有前几天那么大,想来快停了,等天放了晴,再一同出去帮我们。”
众人听完皆无异议,各自去忙各自的活计去了。
皎月为首,领着沐儿等几个丫头将库房里的米搬出来大半,又是生火又是劈柴的。雨后连柴火都不好生,费了好大力气才堪堪生着。
小子们跟着当地的衙役一同去修建被冲毁了的堤坝,愣是弄了个满身的泥,好在二少奶奶说会加工钱,也就没人有什么怨言。
昭黎走到一处小屋,朝里面叫了声:“夏蝉,你出来。”
如今身上已经干干净净的夏蝉安顿好妹妹,便急匆匆地小跑出来:“二少奶奶有何吩咐?”
昭黎半蹲下身:“想不想跟我们一起去赈灾?”怕她听不懂,又补充,“就是去街上帮助跟你们之前一样的小朋友和大人们。”
夏蝉这才听懂了此话何意,几乎是在她说完的一瞬间就点点头:“愿意,我能做些什么?”
“你年纪小,干不了重活,便跟我一起去监管着,到时候若在街上看见有人因为吃的喝的吵闹打架,就立马来告诉我,做得到吗?”
小女孩点点头:“二少奶奶放心,夏蝉保证完成任务!”
昭黎又嘱咐了尚且无法自理的冬雪几句,怕她乱跑,还把门锁上了,才领着夏蝉一同去了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