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转淡。然而除了一些失落,并不算太难过。

她总会回来的。

他这样告诉自己。

她为了张漠身上的真相会回来,为了“十二夜”也会回来,为了鬼市还会回来……下一次她回来,便是他们琴瑟和谐、做真夫妻的时候了。

张文澜因为自己的这腔畅想,而心中欢喜,忘却了几分张漠生病带给他的恼怒无力感。

他慢慢靠着榻板坐下,将那床被褥扯下来。他就这样坐在地上抱着褥子,鼻尖贴着被单,觉得自己隐约能听到少女的笑声,闻到她的气息。

毕竟太累了,他就这样蜷缩着身子,昏昏睡了过去。

--

“哑——”

乌鸦叫了。

张文澜睁开眼,看到墙角漏风,窗外的乌鸦扇着两只翅膀,朝他扑来。

他一时吓得骇然,一时又因自己一向的冷情而麻木。他为自己心间的这种骇然而吃惊,觉得这不应该是自己的反应,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青年笑声。

两只修长的手指伸过来,随意一夹,就把那只扑向张文澜的乌鸦砸出了窗口。

另一道青年声音冷冽:“他好像又被吓得心悸了,你管管吧。”

先前的那熟悉青年声有点抓狂,还有点儿无奈:“我又不是我爹,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要当爹管弟弟呢?”

但他只这么说了一下,回身趴在窗口,朝着屋中的张文澜,露出吊儿郎当的笑:“小澜,你要听睡前故事吗?且听哥哥现在给你编……”

他张嘴半天没编出来,便朝旁边的另一个青年求助:“你来,你来。”

那被求助的青年白一眼:“我真是欠了你们的。”

张文澜安静看着他们。

他认了出来。

这是梦境。

第一个青年,是大他七岁、当时刚及冠没多久的张漠;和张漠在一起的另一个青年,自然是后来的北周皇帝,李元微。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张文澜梦到了自己唯一一次跟着张漠、李元微游历四海的机会。

那时候,他和鸣呶斗气,七岁的鸣呶敢砸他砖,他就算计得鸣呶被李元微关起来。躺在病榻间的张文澜,彼时只有十四岁。

他还没有长出后来的冷心冷肺,张漠回家来的时候,他留恋哥哥的关心,厌恶这个家,便想跟随哥哥一起游历四海。

张漠很为难。因弟弟自幼体弱多病,似乎不适合长期出远门。

张文澜便悄悄跟踪张漠和李元微。

他少时便十分聪明。

张漠那时候武功就很不错了,却一直到出城二里地,才发现跟踪在后面的弟弟。

张文澜抱着包袱,不哭不笑不哀求,却说什么也不肯回家去。张漠犹豫一二,便想,若是弟弟能在这一趟旅途中将身体锻炼得好起来,似乎也不错。

三人就这样上路。

然而,张文澜接下来三天两头的状况,让两个兄长茫然又抓狂。张文澜时不时发烧,时不时拉肚子,时不时受伤。

教他武功吧,他能被剑戳到。

教他躲避吧,路边的凶马,也能吓得他晕倒。

他骑不了马,腿根磨一日,次日便起不来身。

他吃不了外面的饭菜,油水不讲究一些,他便能因此病倒。

而这也不是张文澜的错。

张漠带他去过医馆,大夫们的说法大差不离,都是说张文澜天生体弱娇贵。小郎君一辈子在家里养着就是,何必受风餐露宿的罪?

张文澜的一腔大侠梦,在这趟旅途中,认清现实,彻底破碎。

他好像成为了累赘。

他成为了绊住张漠的那根风筝线。

因为他在线的这一头,张漠被迫绑住,再也飞不高了。

张文澜沉默许多日,一日日消沉下来后,给他们留了一封信,说自己无法适应外面的生活,自己还是回家吧。

在他后来与姚宝樱去汴京前,那是张文澜唯一的一次出远门。

他回去家中的那夜,哪怕有张漠的信件,云州张家也无人为他开门。他本在门前等候,他听到了歌声。

那是他娘的歌声。

张文澜顺着歌声寻人,在家宅的后门处,看到了坐在墙头、靠着花树的他娘。

依然是那样倾国倾城的相貌,那样柔顺的眉眼,那样诡谲的眼波——

玉霜夫人。

玉霜夫人一手支颌:“想逃离这一切,跟着你哥哥远走高飞?要我是你,缠也缠死阿漠。阿澜,你还是心太软,竟然回家了。阿漠并不完全清楚你整日面对的是什么,可你自己难道不清楚?”

玉霜夫人弯眸:“你呀,还是太小,太善良了。”

她疑惑:“善良有什么用?是要被人欺负的。你看你爹的妾室欺负我……呜呜呜,我好可怜。”

她早已不是少女之龄,可她声色艳丽风流秀曼,当梢而坐时,宛如苍山清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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