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物件,姚宝樱差点从椅子上跳起。
她的目光,开始闪烁。
她的脸颊,也微微泛红。
情绪大变后,她认出来了。
这是她跟踪他一整日,亲眼看到他在街铺中买到的礼物。
他买了那么多女儿家用的杂物,姚宝樱低迷了一白日,没想到夜里,这些东西摆在了她的面前。
她平日绝不接受,可他今夜是以少尹的身份出现的。他没有强迫鬼市的人坐牢,给了她陈情的机会。
也许,这就是宝樱想和朝廷交好的作用?
姚宝樱专注打量礼物,看到最后,喃声:“是不是少了一对小剑?”
他猛地抬目。
他的眼中流光溢彩,意识到什么,微微露了笑。
他道:“我让人锻造剑鞘,锻好了再送你。”
姚宝樱垮脸:“我绝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话多,你当没听见好不好?”
他不管她。
他眉目间的春意与脸颊的绯意共存,皆让姚宝樱目光闪烁,不敢多看。他坐得不远不近,身上的幽香徐徐拂来,这屋中便更热了些。
好一阵子,他忽然道:“我接下来几日要出城,恭喜你见不到我了。”
姚宝樱猛抬头:“你要做什么?”
张文澜:“公务。”
姚宝樱嘴硬:“你在不在,我都不会见你。何来‘接下来几日’这种说法?我不关心。”
他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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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姚宝樱心中琢磨,他出城要做什么。
是找高善慈吗,还是他和云野有什么计划?
姚宝樱暗中和赵舜对了口径,决定让人跟着张文澜出城。她自己不去,却不得不想他在做什么。
这样失魂落魄的感觉像梅雨一般黏哒,尾大不掉,宝樱便让自己忙碌起来。然而忙碌起来后,她每日见不到张文澜的身影,又时不时走神。
她说不清这种走神的缘故。
她暗中提防自己抵抗这人的手段。
如是,连续过去了许多日,没人特意向她汇报张文澜的踪迹,姚宝樱由起初的坐立不安,渐渐地,有些遗忘张文澜了。
然而这一夜,她处理完鬼市中两拨人的斗殴,夜中慢腾腾回去东角楼下时,目光忽而一凝。
皎白月光如霜,长巷深幽如河,一道烟白身影如飘摇魅影,在她必经的巷中徘徊。
树影婆娑,天光泄露,郎是璞玉。
姚宝樱掉头,换个路走。
然而他站在那里等人,怀中抱着一截……莲蓬?
他站在她的必经之路,目光清宁面容白净,不言不语。他看见她了,也看见她掉头的动作,但他仍然不说话。
姚宝樱走半截,回头,见他仍站在原地。
树影摇落如浪潮声,一波波明月光辉下。
青年目光炽热,穿透寸光。风吹叶影,黑夜间,那样璀璨的光,像两波起了波澜的镜子。刹那间,镜子长了腿脚,钻入少女心头。
姚宝樱在巷子的这一头,发了一会儿呆。
她暗恼自己心软,却还是边自我唾弃,边慢吞吞走向他。
走近了,姚宝樱发现,他这个爱美的人,睫毛上竟然有叶屑。
怎么回事?
姚宝樱深吸口气,对上他水灵灵的眼睛:“你从城外回来了啊。”
他道:“你的药丸还没做好。”
宝樱:“不急。我可能并没有给自己下药的爱好。你永远做不出来更好。”
他从容淡然,并不为她的话生出波澜。
但他眉目中的疲色,让姚宝樱盯了他好久。
姚宝樱看他半晌,一点点挪过去,小声道:“……所以,你回城第一件事,便是来找我吗?”
张文澜点头,兀自陷入一种甜蜜的满足感,弯了弯眼睛。
姚宝樱袖中手指蜷缩。
她望天:“告诉我做什么?”
张文澜:“我请你吃莲蓬。”
姚宝樱心中一空,既而一荡,看向他怀中抱着的莲蓬。
她就站在他面前,离他这样近,可先前夜光晦暗,她看得不分明。她此时才发现他胸前衣襟微湿,袍袖也有潮意,而他紧抱着这团碧绿的、硕大的莲蓬。
这是新摘的。
姚宝樱听到自己心中的小人尖叫。
她可以想象,月明如水,长夜寂冷,他抱着这团莲蓬,走了迢迢长路,等了漫长时光,才在三更时分等到姗姗来迟、左顾右盼的她。
他喜爱她,如火亦如水。
他睫毛上的叶屑,衣上的皱痕,都是证据。
她畏惧他,如避水火。
也许世间纠缠的情爱就是会趋利避害,而她胆怯。
宝樱惶惑间,张文澜解释:“我去城外主持一场农事,这叫‘竹醉日’。顾名思义,是种植竹子的节日。新朝初立,官家鼓励农事,开垦荒地。开封府得了农人求助,便托我去主持。事后,我见他们种的莲蓬开了,便想让你尝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