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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问一答,姜钰态度随和,常凛之始终恭谨。十几轮问答后,姜钰缓缓道:“家妹虽是庶出,在府中却也是娇养长大的,性子难免带些娇气。平日吃穿用度从没亏过她,长辈们也多顺着她的心意。往后你们成了亲,还望你多些包容,莫让她受了委屈。”
常凛之一愣,寻常人家说起待嫁的女儿,多会夸贤良淑德、懂治家之道,怎的楚国公反倒直言姜珊“娇气”“随性”
但他也算机灵,稍一思索便懂了:楚国公这是在明着告诉他,我妹妹身上有缺点,却是这般长大的,断不会因嫁入你家就改变。你若应下这门亲事,就得让她在常家,仍过着如在娘家般的日子。
他自然是要答应的。先前母亲早已打听过姜珊的情况,虽不算顶尖出众,品行样貌却都不差。楚国公这般说,不过是想让姜珊往后过得舒心些。
无论楚国公是真看重姜珊,还是对府中所有小姐都这般护着,至少说明楚国公府不会把姜珊嫁出去就不管不顾。常家要的本就是与楚国公府的姻亲关系,只要姜珊不过分跋扈、心性不狠毒,他定会珍重待她。
常凛之忙拱手躬身,语气愈发诚恳:“楚国公说笑了。常家虽不及国公府门第,却也还算殷实,断不会让二小姐在吃穿用度上受亏。凛之读书虽不如饱学之士,却也懂夫妻当相互珍重的道理。往后成了亲,我必对二小姐上心,凡事多让着她、与她商量,绝不让她在常家受半分委屈。”
姜钰见他通透上道,脸上露出一抹淡笑:“那本官就不多留常大公子了。”
常凛之连忙起身拱手告辞,见姜钰微微颔首,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直到走出院门,他才默默松了口气。方才不觉得,此刻回想起来,楚国公问的那些话,看似平常,实则暗含机锋。将那些问题连起来分析,竟是在考察他的人品、志向,还有常家的家风。
他不由得脊背冒了层冷汗,还好他素来行事清正,没做过寻花问柳、坑害旁人的事,否则早被那几句看似平常的话问出破绽。
他忍不住回头望向那方院落:檀木廊柱立在院中,翠竹葱葱,阳光洒下,景致明朗雅致,却让他刚松下的心又添了几分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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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家母子没待多久便离开了。姜珊手里捏着绣撑,听婢女汇报:“……常大公子在国公爷书房待了一刻多钟,奴婢虽没打听出国公爷与他具体谈了什么,但看常大公子离开时的神情,倒很是珍重。常大夫人从夫人院里出来时,脸上带着笑,想来与夫人谈得十分愉快。”
姜珊放下绣撑,愣了片刻,才轻声道:“国公爷与母亲的恩情,我记在心里。往后定不给国公府添麻烦。”
她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第 434章是与不是,有关系吗
姜珊的亲事,于姜钰而言不过是桩小事。可她抽出片刻空闲,与常凛之那两刻钟的谈话,却影响着姜珊后半生的命运,更关联着常家整个家族此后的走向。
只是姜钰对此本就不甚挂心,她已尽了自己能做的,姜珊往后过得好不好,终究要看她自己如何经营。皇帝又与姜钰、安王及承恩侯商议一番,最终敲定秘密前往岭南的人选——魏国公与霍光。
确定人选后,接下来便是兵马、粮草与武器的调度事宜。姜钰当即给宁云川去了一封信,让他利用好于家在岭南的势力与威望,为魏国公和霍光接下来的行动做好铺垫。
诸事皆在有条不紊地推进,待一切准备就绪,魏国公与霍光即将动身时,岭南王的奏折恰好递到了皇帝手中。奏折大意是其庶子私印银票、触犯国法,他将亲自带庶子上京向皇帝请罪。换言之,岭南王此时已动身北上。
皇帝随即与姜钰、安王、承恩侯密谈了一个下午,再次敲定扣下岭南王的细节。期间,姜钰还召见了于家在上京的联络人,不仅得知裴听兰身边有一名婢女是于家眼线,更掌握了更多关于岭南王府的情况。
从岭南到上京,若日夜兼程,需耗时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里,太后的病情趋于稳定,记忆也在慢慢恢复,只是众人心里都清楚,太后已是时日无多。
睿亲王索性搬入宫中,每日侍奉在太后左右。只是太后仍几次三番跟他念叨:“哀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亲事。”
对此,睿亲王只能沉默以对。从前太后身体康健时,他要将自己与姜钰的事告知她,都需再三斟酌;如今太后病重,他更不敢提半个字。可太后活了七十余载,经的事、见的人不计其数,许多事早已是心里明镜似的。
又提了几次亲事,见睿亲王依旧沉默,太后才望着他轻声说:“哀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