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子以前也没在冬日下过河,不知道河冰如此危险。眼瞧着盐山冷下脸来,急得他赌天咒地地作誓绝对不在冬天下河,以后盐山不让他下河他就不下。
盐山气恼地撇过脸去不理他:“七王子要不要下河与我有什么相干。”
七王子垂眸偷觑盐山神色,对方脸上不见笑意,却褪去了几分怒气。
他张了张嘴想搭话,奈何盐山径直向前走并不理他,他喉间滚了滚又生生咽下,手无措地蹭着身侧的衣袍,整个人蔫头耷脑的,活像只湿漉漉的落水犬,巴巴地跟在盐山身后。
“其实我没有那么爱吃鱼。”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后,盐山突然开口,“我喜欢吃樱桃和杨梅,喜欢吃莲藕,喜欢吃软点心。”
七王子本还低着头踢石子,闻言猛地抬头,铁灰色的眸子亮得惊人。他大步跨到盐山身侧,路也不看只歪斜着身子看盐山:“我给县主买果子点心,还像上次一样给你。”
盐山真是怕了七王子爬墙之举,连忙否决:“七王子千万别再翻墙,那墙那么高,摔着可不是小事。何况人来人往的,叫人瞧见成何体统。”
不能翻墙,郡王府七王子实在进不去,他挠挠头,问盐山道:“县主下次什么时候出来玩?”
这个问题盐山没法回答,她就算出游,也不能叫上七王子一起。可盐山不知为何也不想拒绝他,万一呢,万一还能像今日一样偶遇,盐山不停地说服自己。
七王子没能等到盐山的回答就到达盐山车驾旁。他颇为不舍地把鱼篓交给盐山的侍女,站在两步外看着盐山上车离开。
风吹拂起盐山的裙角,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那片在眼前飘荡的轻柔罗纱,七王子手指不安分地动了动。那双灰色的眸子跟着马车压上石板路前行,直到车辆消失在拐角处还不肯移开。
盐山心不在焉地端坐在车中,衣袖上的水已经完全干透,娇贵的罗纱布料上却留下一圈水痕,依稀能辨认出手掌握在上面的形状。
下次再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呢?
七王子手掌宽大,手指修长,水渍叠在一起,绕了一圈有余。盐山虚虚拢上洇水的衣袖,怎么也盖不住那片水痕。
“哗啦”,水声打断了盐山的思绪,是鱼在篓子里撞击拍打。盐山有些失神地盯着鱼篓,不知是因为车马摇晃还是因为鱼的撞击,盐山隐约觉得鱼篓在微微晃动。
空悬在衣袖上的手落下,摸到带着若有若无的湿意的冰凉布料,盐山突然笑起来,他捉的猫,捉到的鱼都这样蓬勃有活力,就像他的人一样。
第39章 七月相
符岁闭门休养的时候, 钱頲之一封奏疏点炸了整个朝堂,这位养在道观的九郎君以石破天惊之势开启了他的仕宦生涯。
贞明九年六月十一日,钱頲之上奏请请求官员任命五服回避及实行流官制度, 官员不得在原籍任职,五服内亲属不得同衙任职, 不得为上下级, 不得为监察关系。皇帝于六月十五大朝会与百官共议此事。
世家之所以能屹立不倒, 凭借的就是在地方错综复杂的关系和官场上的互相提携, 流官制和五服回避几乎是砍在世家的根基上。朝上反对者众多, 连议两朝未有结果。一时间钱頲之和博陵钱氏都站在风口浪尖。
此奏章第三次朝议时,出身四姓之一京兆高氏的太常卿高邺出人意料的表示赞同,高家的倒戈让反对党阵脚大乱。
七月二十三日,争吵了一个多月的流官制落下帷幕。当日下午,皇帝召中书门下共议, 就具体实施要则、边陲地区的区别管理等方面进行商讨。
贞明九年八月十三日,流官制和五服回避盖着层层批印, 昭告天下。
越山岭确实忙, 一连好几日不着家。符岁使人悄悄打听过, 越家以为他住在兴化坊不曾多想,兴化坊周庄一家则根本不管越山岭去向, 他若是回来住就多做一份饭食, 不回来也不多问。
符岁寻了个借口找田乾佑,结果田乾佑也不在家。
符岁问了临海大长公主才知道, 冯妃居然派人来过公主府,话里话外问起田乾佑的婚事。
临海大长公主哪里还不明白,只是她虽盼着田乾佑娶亲,也不拘对方身份高低, 可她相看的也都是品行端正的人家,冯家如何能入她的眼。故而她随便拾些话搪塞过去,还叫田乾佑避着点冯家。
田乾佑想着有心算无心,总有个相遇的时候,干脆收拾东西又搬去千牛卫值房,冯家总不能当着圣人的面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