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矛的士兵没能跑到武德门前,他的马中了两箭,跪倒在地。还没等他爬起身,身后另一匹中箭的马就撞在他身上。
王元行在第一波箭矢落下时就心知不妙,身下战马团团转圈,他不停调拨马头,继续向着武德门冲去,只要破开宫门,几个羽兵不足为惧。
一滴鲜血跃过王元行的肩膀,落在马鬃上。
半截手臂从后方骨碌碌滚到奔跑的士兵脚下,险些将士兵绊倒。
正在冲锋的士兵顿下脚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的刀尖,挣扎着想要回头,却见一柄金瓜锤向他飞来,一直飞进他的眼睛里,他便再也看不见了。
从后方围上来的金吾卫放弃了卡在骨头里的刀,捡起敌人的横刀继续作战。
金吾卫像海浪一样冲进左卫中,又因为人数的差距被反围打散,武德门前早已分不清敌我,数百儿郎野兽一般,只凭着本能厮杀
细碎的血肉从高举的武器上甩脱,糊在大皇子身前的栏杆上。栏杆光滑洁净,那团半红半黄的肉糜顺着栏杆的弧度滑动、拉长、掉落,只在栏杆上留下一团粘腻的痕迹。
王元行一枪捅进眼前人的喉咙,被喷溅的血雾洒了一身,他抹一把脸,扫掉碍事的尸体。金吾卫能靠偷袭占据一时之利,然而他的部下哪个不是精悍之人,缠斗起来金吾卫只能自讨苦吃。
他抬头看向门楼,无知小儿也想学先祖身先士卒,今夜就是你魂断之时。王元行取下弓箭,张弓便射。大皇子两边的金吾卫及时将盾牌合拢,堪堪挡下这一箭。
一击不成,王元行啐一口唾沫,缩头乌龟罢了,只敢躲着王八壳子后面装腔作势。既如此,那便杀上门楼取其首级。
王元行冲开一条血路,直奔大皇子。忽然马前冒出一人,那人生得高大,举刀就向他劈来。
不自量力,王元行讥笑一声,长枪一挺一转,那人手中环首刀就被王元行缴去,打着旋儿飞向一旁。
那人失了武器不退反进,让过王元行枪尖,一把抓住枪杆,另一手按在马颈上一跃而起,竟跳上马来。
近身揉战长枪没有优势,王元行急急收枪想要格开他,却见他从腰后摸出一柄弯刀,月光栖于刀刃,划出一道银色的轨迹。
王元行轻飘飘起来,他看到出刀人铁灰色的眼睛,看到身后苦战的部下,看到石砖缝隙中长出的野草,不停的翻滚让他眼晕,他终于停下,面向天空,皎洁的、冰凉的,是月亮,是弯刀,倒映在他扩散的瞳孔中。
街鼓响起来。
第79章 旭日升
太常寺治礼郎一手提灯笼, 一手握缰绳,催促着小毛驴跑快些。
今日开朔朝大朝会,九品以上在京官员都要参加。治礼郎家住京郊畿县, 怕误了时辰罚俸,早早就出发。
小毛驴脾气倔, 夜路又难走, 每走两步就得治礼郎哄一哄, 如此紧赶慢赶, 终于在开坊街鼓敲完之时赶到城门。
城门前已经排起队, 错过入城时间的货商在城外等候一夜,赶上今早第一个进城。
来换值的小兵打个哈欠,拍拍脸让自己清醒清醒,借着风灯的光亮开始查验入城人的路引货物。
各坊中民居逐渐响起声音,舍不得灯油的百姓借着天光舀水做饭, 住在城南的官员则起身洗漱准备上朝。
靠近皇城的地方虽然灯火不歇却依然安静,天还未放亮, 这里离皇城近, 就算要上朝也可以多睡一会儿。
治礼郎驱赶着他的小毛驴沿朱雀大街前行。贩卖吃食的小贩一早就在坊门处等候, 坊门一开就推着木车往皇城几处城门处赶。
治礼郎在朱雀门外被一个卖胡麻饼的小贩绊住。新烤制的胡麻饼热腾腾地散发着香气,治礼郎咽了咽口水, 似乎已经感受到胡麻饼酥脆的外壳和韧性十足的内里。
他摸摸空扁的肚子, 跳下毛驴买上两个胡麻饼裹在怀里,反正还未到开宫门的时辰, 不如找个角落先填填肚子。
治礼郎来得早,承天门外有供早到的官员歇息等候的左右朝堂,治礼郎不过九品小官,也未到垂垂老矣的年纪, 自觉进朝堂等待不合适,就牵着他的小毛驴沿着宫墙走,找到一处墙角背对大街面朝墙角,掰小一块胡麻饼塞进嘴里。
陆陆续续有官员来到承天门前,这些官员大都是住在京郊畿县的小官,怕误了时辰早早前来。他们也不敢喧哗交流,只能在三三两两候在门外,偶尔有几声极低极轻的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