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的暗镖射向他胸口,他感觉不到疼。反倒是心底的锐痛令他透不过气。在倒地的那一刻他猛然明白,自己为何寻了她那么多年?哪里是为了杀她,是为着自己将她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而愧疚,总觉得再见面,能给她一些光明的未来。她又杀了他一次,这很好。蒋落死了,这很好。
多年恩怨一朝了了,终于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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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听到大雪压断树枝清脆的声音,披着衣裳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一个雾气昭昭大雪绵延不绝的淮南。雪落了满地满院,除了院中那棵腊梅,无一处不白。
林戚听到开窗的声音,收了势,回身看她:“怎么不多睡会儿?”
琉璃打了个喷嚏,用手揉了揉鼻子方说道:“饿醒了。”
“出息。”林戚顺手折了朵梅花走到窗前,插在她的发髻上,又去捏她脸:“回去,凉。叫小厨给你备些热汤。”
“不要,想出去走走。”琉璃穿好衣裳几步跑出门,雪大路滑,她脚底一个不稳,向后倒去,好在林戚眼疾手快,将她拉住,忍不住埋怨她:“慢点,急什么!”
琉璃嘿嘿笑出声,任由他将她的一只手攥在掌心,另一手勾紧他胳膊。他的衣袖之中,藏有一支暗镖。这暗镖轻易不出手,出手从未失手。林戚可是这世上最会用暗镖的人呢!
到这会儿已成亲五年了。二人多半时候呆在淮南,少数时候回长安。琉璃肚子始终不见动静,眼瞅奔着三十而立了,林戚也将近不惑之年,有时琉璃看着林戚总觉得他可怜。抱着他脖子问他:“到如今也没有后,会不会遗憾?”
“你一个都不好对付,再来一个恐怕会要了本王的命。”林戚总是搭眼瞧她一眼,而后冷哼一声。每每这时,琉璃都嘿嘿笑出声,将手中的串珠子搓的咯楞咯楞响。
这会儿雪下的大,琉璃偎在林戚怀中在城里走。临年了,家家挂起了灯笼,都被雪覆了圆顶,雪白血红透着好看。许是灌了一口凉风,琉璃咳了一声,又没咳对,干呕一声。她没在意,拉着林戚去喝牛肉汤,又去糖水铺子喝了一碗豆沙圆子,这才心满意足往回走。
到了府上,觉着气闷,开了窗透气,不管用。
林戚见她在窗前折腾,放下手中的笔,到她跟前:“这是怎了?”
“许是着凉了,有些气闷。无碍的,我去床上躺会儿就好了。”说完狠狠瞪了林戚一眼:“说了不许折腾!你偏要折腾!”
林戚被她凶的一愣,嘴角向上扯了扯,揉了揉她头顶:“今晚不折腾,快去歇着,待我忙完了就陪你。”
“谁要你陪!”琉璃撇了他一眼,关了窗脱鞋上了床,将自己裹个严严实实。林戚写了几个字,不放心,丢下笔过来瞧她,手放在她额头试了试,不热。
“除了身子乏,可有其他症状?”
琉璃摇摇头。
林戚陪她坐了会儿,见她睡熟了,便走了出去。
王珏正在缝补衣裳,见林戚进门,放下针:“?”
林戚不自在咳了声,手朝外指了指:“适才闹着要出门去喝汤,走路之时干呕一声。回来了又念叨身子乏,头沾着枕头就睡着了。平日里那么欢脱一个人,这会儿打了蔫儿。”
“?”
“会不会…有孕了?”林戚探寻的口吻问王珏。
“我去瞧瞧?”
“好。”林戚应了声,而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他说道:“就看看是不是染了风寒,旁的顺带着看。若是被她察觉了,又该胡思乱想。前几日刚打趣要给我纳妾…”
王珏含笑瞅他一眼,跟着他小三十年了,从未见他这样过,只在那人面前小心翼翼,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遂点点头:“放心。”
王珏进了门,坐在床边,轻轻拉过琉璃的手,她竟然没醒,这下好,什么借口都不需要,安心把脉,手放上去,过了片刻,嘴角有了笑意,生怕出了错,又把了一遍。这才起身笑着看林戚。后者正在发呆,见王珏眼中的异样,眼睛不禁睁大了。
王珏点点头,出去了。
独留林戚一个人在屋内,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在地上原地打转好几圈,这才脱了鞋上了床,紧紧将她揽进怀中。也说不清是什么心情,眼泪竟是流了出来。说到底从前是有些怕的,她的身子畏寒,是因自己而起的。每每她说起无后之事,他都会难过,觉得对不起她。有时也担忧长久下去,她会觉得对他不起,干脆一走了之。这下好了,心里那点患得患失都尘埃落定,林戚没出息的竟然哭出了声。
琉璃听到枕边异样的声音睁开了眼,看到堂堂丞相林戚,哭的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可笑的紧,忍不住咯咯笑出声:“做什么哭成这样,丢人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