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三个字,何耀说得铿锵,仿佛掩饰不住幸灾乐祸的心情。
何芳莳敏锐地察觉到了何耀话中的恶意。
她的这个弟弟,长大的时候,恰逢失怙,并无父亲管教,长在母亲膝下,由妇人带大。或许正是由于成长的过程失了规矩,他养成一种下流习性,面对身边两个最亲近的女人,嘴上总是不饶人。
母亲并不觉得何耀有什么问题,何芳莳却觉得,她的这个弟弟,欠管教得很。
何母不允许何芳莳拿出姐姐的威严,来给何耀立规矩。久而久之,何耀对她也没有几分忌惮,说起话来口无遮拦。
何耀没有看到,在他说出最后那句话时,有两个人经过他的身后。
“小妾?”何母的声音响起。何母的眉毛描得很细,从何芳莳的角度看过去,简直像两弯虫子爬在脸上。
线虫团起身体,何母的目光如刀子般落到何芳莳身上,简直要把她刮下一层肉来:“何芳莳,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何芳莳被何母这么一问,也懵了。
在她求助的眼神下,裴彧站到了何芳莳身前。
“师母,稍安勿躁,其中情节曲折,且等我与你细细说。”
何母却颇有些不依不饶:“何芳莳,你说清楚,明明是你的纳雁礼,为何又冒出来一个已经过门的妻子?”
女人的语调一下子变得尖细,像一柄刻薄的刀:“我知道你从小到大,性子就是长歪了的。但我真没想到,你堂堂刺史之女,竟会去与人做小?何芳莳,你将我诓骗到这里来,就是与我看这个的么?”
何芳莳被何母这么一激,一眨眼,泪水就哗啦啦落了下来。
好好的纳雁礼,变成了一场闹剧。
门外宾客还在等着何芳莳和裴彧出去见礼,但从目前的场面看来,众人一时半会,是无法安然走出这间屋子了。
何母对何芳莳的行为极为生气。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生出的女儿,竟然会如此不知廉耻,成为二房。而何耀则在一旁优哉游哉看戏,是不是煽风点火几句,何芳莳哭得更加伤心。
裴彧看着眼前的一团乱麻,只觉得头脑中有千百只蚂蚁在爬。
他的眉头拧起来,一步步推开,转身从墙上拿下一柄装饰的剑,连着剑柄,重重砸到了桌上。
红木打造的八仙桌,一下子塌下去一角。
“够了。”裴彧的脸色很阴沉。
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何母这时才反应过来,她并不是这间屋子里最尊贵的人。
裴彧才是这里的主人。
而且,他是个男人。
一个年富力强,力能扛鼎,威慑西域的男人。
何母讥讽挖苦的话断了半截,何芳莳被裴彧拉过来,挡在身后。何耀震惊地看着八仙桌被砸下去的凹槽,手指小心翼翼地触摸上去,被何母藏在背后的手打掉。
面对裴彧,就何母不像方才那么咄咄逼人了。她低下头,理了理因为激动而失去位置的头发,重整仪容,好声好气起来:“四殿下,请恕我方才太过心急。我是芳莳的母亲,她与我回信之时,并没有说明有这桩事情在里头。那么今日的纳雁……”
裴彧看着何母变幻莫测的表情,忽然说出一句:“今日便算了……”
何母没想到,裴彧会给出这样的回答,脸上掠过一丝惊讶的神色。
何耀早在背后跳了起来:“四哥,你说要娶我姐姐,如今又反悔,你算不算是个男人了?”
何耀的话太过冒犯,何芳莳睁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说出这样的话的人,是自己的弟弟。
何芳莳的眼睛向下看,裴彧的手抓住了剑柄,肌肉绷紧,蓄势待发。
但他终究没有爆发。
“我是说,你们失礼之事。”
裴彧话锋一转,纵然何母掩饰得很好,她脸上浮现出的窃喜,还是没有逃过裴彧的眼睛。
“我在京城,的确有一段婚姻。那人原是太医署宫女,阴差阳错之下,为皇帝赐婚。御赐美人,只能供奉,但这并不影响今日的礼仪。”
“那么芳莳该如何自处,她是何家闺秀,若是当小……”
“芳莳会是平妻。”
裴彧一言敲定了结果。
何耀却在后头大大咧咧地说道:“呵呵,四哥,你还是说话太良善。御赐的,倒不如说,是皇帝老儿硬塞给你的。四哥想必,也接受得不情不愿。不如……”
他比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像是要杀鸡一般,折断那位素未谋面的女人的姓名。
裴彧的眼睛危险地眯起。
何芳莳喝到:“何耀!”
她这一声,如同河东狮吼,将何耀吓了一跳。
何耀掏掏耳朵,满不在乎道:“姐,你吼我干什么?俗话说,女人如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