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不肯说?”裴彧眯起了眼睛,琥珀色的眸子在昏暗一片中发出亮光,像一只黄昏狩猎的狐狸。
“我……”许银翘被裴彧这么一说,绕进去了。
她从小到大,身上从来没有背负过这么多的秘密。此时在裴彧面前,一件都说不出口。
难道要和裴彧说,她说大月氏的亡国公主吗?或者,告诉他,我已经知晓了你和何芳莳的秘密,奉劝你快点给她找一个夫家?
无论哪种回答,许银翘都觉得可笑。
“这可不行呢,银翘。”裴彧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从许银翘的角度看过去,透着股少年郎的顽劣。
“你既然不愿意说,那就继续在屋内呆着吧。”裴彧无所谓地笑笑,“只不过,你不用再费心逃跑。你走了,可你的婢女还在我手下。叫……白芷,对吧?”
许银翘的心被狠狠一攥,她开口道:“裴彧,你回来。”
裴彧居高临下嗤了一声,身子却没再往外。
“我今天去见了韩因。”
许银翘说出了第一句话,后头就连贯了许多:“我找他,是想知道,当日被车鹿劫持,失去意识后,我的身上,发生过什么。”
许银翘话音刚落,就看到裴彧转过脸来,他表情的改变非常细微,但是许银翘还是敏锐地感知到了:裴彧对她的话题起了兴趣。
旧事重提,裴彧重新坐了回去。
许银翘其实早就从韩因口中问出了当日的情形,此番在裴彧面前讲述,也只不过是把韩因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多费些口舌罢了。
“所以,车鹿本想派手下侮辱于你,不过被韩因打断了?”
裴彧总结。
“是。”许银翘点点头。
她的头轻轻垂下,露出一弯纤细柔软的脖颈。
裴彧似乎对这个虎头蛇尾的故事颇为不满,良久才道:“那我可真得感谢这位韩侍卫了!”
许银翘听他口气不对,不像是要感谢韩因,反而像是要把韩因嚼碎了吞肚子里一般。
许银翘不明白,裴彧对韩因的敌意从何而来。
她倾身上去,双臂如柔韧的藤蔓,揽住了裴彧的腰。
他的身材很漂亮,蜂腰猿臂,形如鹤立。许银翘只感觉手下的肌肉硬邦邦的,像抱着一块顽石。
她放低了声音,柔声细语:“殿下,银翘对您,已经一览无余了。”
裴彧捧着许银翘的脸,与她对视。
许银翘毫不避讳地看了回去,双目澄明如水。
接着,裴彧的头低下,衔住了许银翘的唇。
“但愿如此。”呼吸交错间,他如叹息般说道。
*
许银翘醒来的时候,难得裴彧还在。
要知道,平日里,许银翘醒来之后,裴彧早就已经离开了,只留下冰凉的被衾。
许银翘只觉得头脑发蒙,如同堕入梦中。
她的手伸下去,掐住自己的大腿。痛感传入大脑,许银翘才恍然,原来这不是梦。
身边躺着的那个男人,确确实实是裴彧。真实存在的,具象化的,裴彧。
许银翘觉得自己的心裂成了两半。一半,是痛苦的回忆。往日被忽视,被轻蔑的记忆,时不时萦绕在她心头,提醒着她,这份身份不相称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充满了不公平,给许银翘带来了无尽的痛苦。
但另一半却在持续地呼唤她:或许,裴彧正在改变呢?或许,她再多些耐心,便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呢?
毕竟,身边躺着的男人,是那么年轻,又是那么英俊。
他们能有无限的可能。
许银翘几近爱恋地一寸寸打量下去。
裴彧睡着的时候,面容上终于显出几分少年郎的纯稚。他的眉流极顺,如同古卷行书般没入鬓角,俊逸而潇洒。
许银翘这辈子没见过比裴彧更加好看的人。裴彧的容貌,是一种先声夺人的艳丽,睡梦之中,又带着些许脆弱。两种奇异的感觉在一个人身上共存,许银翘总是不自觉陷进去。
她静静地打量了裴彧好一会儿,裴彧在晨光的沐浴下睁开了眼。
许银翘敛眉,默默将此前的一切情愫收进了心底。
昨日的风波,似乎没有在二人之间引起什么风浪。
许银翘没想到,自己这次这么轻易就蒙混过关。她用早膳的时候,颇有点魂不守舍,接连用筷子夹了两次炊饼,都滑脱了。
奇怪的是,裴彧竟然没有注意到许银翘的异常。
许银翘心下更加奇异。
她没说什么,只是敛聚精神,观察起裴彧的一举一动来。
果然,早膳过后,裴彧将许银翘堵在一处屏风隔出的小间里头。
“银翘。”裴彧开口,语调有些艰涩,“你等等,我有话要跟你说。”
许银翘身形纤细,恰被卡进了男人身子与墙边花瓶的空隙中。她在这样封闭狭小的空间内有些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