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徒然，美好时光已经耗尽。彼特，抱歉。你带我见识过美好，但一切皆成过去。”
她已疲于周旋，疲于奔命。
“我们共度了美好的时光，让我们对此感谢吧——我们都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
这很残酷，对他也是不可理喻之事。
“我恨你，我恨你！”皮特罗气急败坏，脱口而出，可又觉得荒唐可笑，呜咽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的情绪低落下去，目光忧郁、呆滞。“我爱你，阿尔。我爱你，没有你我不能成活。”
阿尔赫娜回避他的目光。
“懦夫。”皮特罗不知所措，“你就这么害怕无限宝石？害怕它会控制你的心智，伤害你在乎的一切？”
阿尔赫娜欲言又止，皮特罗的话可谓入木三分。
“把责任都揽在我身上，这是最方便不过的，同时还能让世界更加稳定、和平和美好。不值得哭泣。世界还是这个世界，人还是每个人。”
“那我该怎么办呢？”皮特罗强忍着泪水，“让我随你融化在空气里？”
阿尔赫娜紧巴巴地拥着他。她不怵死亡，死亡是任何人都不指望有尽头的地方。
片刻过后，皮特罗知道这事绝无可能改变了，顿时心灰意冷。
阿尔赫娜不甘于受自我宝石摆布，也不愿世界陷入混乱与黑暗，这可能是最大原因。她愿意为此付出这样的代价。
她的决定并非一时冲动，而完全是理性的选择。
“彼特，是时候让我走了。”阿尔赫娜用温和的声音说道。“你知道灵魂会变成星星，我会一直看着你，爱着你。现在我需要你的援手——完全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支持。”
这出戏总是这么唱的。
皮特罗想起在很久以前，在他和旺达刚失去父母的时候，是相信这个说法的，那些编造出来的善意的谎言是想他们兄妹和他们每天接触的死亡现象之间，制造一种生死有别的气氛。如果真是这样，到现在也不会这么孤独了。
现在这些谎言已经成为老生常谈、花说柳说了的东西，他也不是七岁的孩童了。
他早对死亡已经司空见惯，理应没有任何不安和恐惧心理。
他不太确定用哪个字眼来形容他的心情最恰当，但无论是哪一种情绪，现在恐怕都结束了。他爱的人的名单正在缩减，如今连爱人的离去也什么都做不了，他不敢想象她会如此冷酷绝情地离开自己。想到这里他便愤怒不已，痛不欲生。
皮特罗眼中闪着一道绝望的光芒。“假如真是如此，我懂你的决定。”他还够了解她，即使她没有吐露只言片语。光是坐在这里不采取行动，等于是束手就擒。她不是那样的人。
阿尔赫娜也看出了他的表情。他内心非常挣扎，既想要挽留她，却又不得不付出支持她的代价。不管皮特罗如何看待自己的处境，鲨死她都是一条可能的胜利之路，这也是她唯一在乎的。
皮特罗越来越感到绝望，他没有别的选择。
阿尔赫娜看着眼前的爱人，就是难以下定决心。她知道心太软的人是解决不了苦难的。即使是有点经验的人也不大愿意和爱人分离。到此时为止，她仍受感情支配。但是踏出了第一步，就不容她再有任何幻想了。
她不可能再让自我宝石成为威胁了，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她不再心软，将剩余的人都送回救生舱，旋即离开这里。
这事让皮特罗半梦半醒。清醒的一部分死命想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所有人，可梦魇的那部分对他尖声大叫，让他毫无理智。他的脑海里在剧烈翻腾。
安德烈试图让他冷静。
“见鬼去吧！”皮特罗的情绪如同堤溃蚁孔。“她丢下我了，说什么也不要我了！”
旺达一时茫然，显得不知所措。皮特罗的某一面让她感到忐忑。那就是当他远离阿尔赫娜，就可能变得十分疯狂。
她想起前几日和阿尔赫娜的相处，久违的温馨让她放松警惕，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异常。如今看来活像个孤零零却生死看淡的人，她一听皮特罗的话便知在可见的未来，他都会陷入癫狂。
经验告诉她，除非问题解决，否则要阿尔赫娜回心转意恐怕难上加难。然而结局是显而易见的，皮特罗会在痛苦与濒死间摇摆不定，也很可能会在天平上平衡的某一点，冒一些无法承受的风险。
还有他们。
和阿尔赫娜朝夕相处的朋友，又该如何接受这个现实呢？她为何如此无情地要牺牲自己呢？大家分明说好要互相帮助的，难道她对他们的认识还不足以让她对他们有信心吗？
事情真是一团糟。
旺达张开嘴，但没有出声。她看上去似乎吓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