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小声嘀咕,“少琢磨点事情能闲死你。”
傅非臣笑笑。他伸出手来理了理陈念被安全带压歪的衣领,轻声问:“你不乐意?”
“……也不算不乐意。”
陈念抿起唇,把车拐上马路。他目视前方,表情没什么变化,声音却有些恹恹的。
“那天我跟你说过了啊,我……我自己做可能会有点困难,但不是做不到。”
这话题最近提及的频率有些高。傅非臣沉默片刻,在心里将它标红。他也看向前方灰蒙的雾霭:“我没觉得你做不到,念念。”
两边都在老生常谈,又都在小心翼翼绕开那个真正的核心。
陈念一时间缄默下来。下个路口应该直走时,他忽然拨动转向灯。
右转。
-
车子在他当时住的公寓楼那儿停了下来。傅非臣没问他为什么要来这里,他只是安静地陪着,让陈念放出心里那只狂躁的小兽。
陈念很少有这种状态。
他好像生下来就知道自己要什么,活得通透又坚定。傅非臣为此暗中羡慕过他很多次,到这会儿看见陈念不自觉紧蹙的眉头时,他才恍然发觉陈念也有……
没那么通透的时候。
“……傅非臣。”陈念趴在方向盘上叫他,声音闷闷的,“你那个时候在对面,每天都干什么啊?”
还能干什么,看你、想你、做有你的梦,又怕忘记曾经伤害你。傅非臣没直接讲出来,他问陈念:“你要上去看看吗?”
“……”
陈念拉开车门跨下去。这几天吹西北风,挺冷,他把围巾裹得严实了些,朝跟着下车的傅非臣道:“你等我会儿,这就回来。”
说完他就跑进了旁边的便利店。几分钟后陈念攥着包烟回来,他没说要抽,就那么朝傅非臣抬抬下巴:“走吧。”
……
其实很像虚张声势的叛逆期小孩。傅非臣有点想抱他,于是也真就伸手抱了。陈念被迫埋在他怀里时有点僵硬,旋即往傅非臣肩上捣了一拳。
“干嘛啊?!”
“走吧。”
傅非臣分毫不介意他难得的过度反应。他握住陈念的手,迈开步子走向街对面的公寓。
-
陈念之前就猜到以傅非臣那会儿的精神状态,干不出什么好事,但他还是低估了对方当时的精神病程度。
他买下了整整一层楼,除承重墙外全部打通。推开门一看陈念都愣了,还以为误入谁家建筑工地。
每面墙都是一成不变的水泥灰,每扇窗都挂着厚重的遮光窗帘。除开一间盥洗室,这一整层里尚且保留的,就只有一张正对陈念住处的床。
离开时傅非臣收拾得还算干净,没留下什么可疑痕迹或垃圾供陈念指责。他绕着床转了一圈,诚心发问:“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啊?”
“……没怎么想。”
傅非臣难得不过脑子地回答。他在陈念旁边坐下来,仰起头望向对方:“在分裂之间求存。”
陈念不乐意了:“说人话。”
“念念。”
傅非臣朝他伸手。陈念不情不愿地递过去,被他一拽,一屁股坐在人腿上。
“伤!”陈念直往上窜,“别压着!”
“坐这边。”傅非臣把他按回去。
他圈住陈念,慢慢收紧胳膊,仿佛这样才能抵御四周无孔不入的黑暗。
“当时只是想……多看看你。”傅非臣哑声道,“能在你眼中留下些痕迹,就更好了。我那时有阵子想法很扭曲,宁可从你眼中看到恨,也不要毫无反应。”
陈念无声地攥住他手。他将那包烟塞进傅非臣掌心,大发慈悲道:“允许你抽一根。”
傅非臣看着他:“有火吗?”
“……”陈念一噎,“你没有吗?”
“我戒烟了。”
“……”
陈念瞪他一会儿,好半天才无声地骂出句操。傅非臣当没听见,忍着笑问他:“所以你叫我来这边,就是想聊这个?”
“是,也不是。”
陈念抬起头。在昏暗的天色中,他将整层屋子环视一周,这才深吸口气:“我有点话想说,但我不知道你听了会不会不舒服。”
傅非臣鼓励他:“你先说出来试试。”
“……”陈念抿了抿嘴唇。他轻而认真地问傅非臣,“你对这段日子,是不是有点……”
“PTSD?”
第227章 我可以再等
PTSD。
这个词都快跟傅非臣的人生绑定在一起了。又或者说他整个人就是棵从阴影里长出来的树。
深海鱼看不见彼此模样,所以都进化得十二分嚣张。他不在乎别人感受,所以枝杈横斜肆意蔓长。
傅非臣陷入沉思。陈念把那盒没法点的烟从他手里拿过来,抛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