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红了。”
“……你得意什么!”陈念痛斥,“你不暗示我我会这样吗?!”
“是么?”傅非臣问,“那我暗示你什么了?”
“……”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陈念把脸往枕头上一埋,装死:“你自己心里清楚!”
傅非臣没再逼问。他笑着放开陈念,把手搭在人后脑勺上揉了把:“早点起床,今天出去玩。”
陈念隐隐感觉被当小孩哄了,但他还真吃这套。他警惕抬头,看着正拿纸巾给自己一根根擦手指头的傅非臣:“去哪儿啊,是正经地方吗?”
“非常、非常正经。”傅非臣强调,“你以前去过。”
“……我还去过?”陈念狐疑地坐起身,“哪儿啊?”
“老游乐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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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游乐场之所以是老,当然是因为有个新的。自从几年前鹭城乐园落成,这边就鲜少有人来玩,傅非臣带陈念过去时门都关着,是他打了通电话,才有人过来带路。
“挺多设施都不行了。”负责人向他们解释,“这位先生是刚回国吗?我们这边营收不行,基本已经被放弃了。在底下转转还可以,不建议玩项目。”
从回国那句她就是跟陈念说的。陈念没跟她解释,只是点点头:“好,谢谢您。我们就……在底下溜达溜达,不玩设施,您去忙吧。”
负责人离开了。陈念慢吞吞走到褪了色的旋转木马跟前,仰头看已经生锈的棚顶。
老陈没带他来的地方,原来长这样。
比他想象中还好看点呢。
“我本来想叫人提前维修的。”傅非臣向他解释,“但设备型号太老,很多零件都停产了,加急也要等几个月。我……”
“行了。”陈念听出他又要说什么抱歉,轻轻打断道,“没必要。”
“旧的东西留在过去,挺好的。”他拿出手机,给那个色彩斑驳的独角兽拍了张照,“你修了也是浪费,除了……谁还来啊。”
“……”
傅非臣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陈念低头看了看,没挣开。
两个人在空旷的废弃游乐场中散步。
日晒雨淋,过山车轨道已经生锈,激流勇进的水道干涸着露出底下天蓝的油漆。远处停转的摩天轮在冷风里摇摇欲坠,每个车厢都仿佛要掉下来。
“这种地方人一少是挺吓人的,”陈念说,“总感觉哪儿会蹦出来个变态小丑什么的。”
“那可能还是个义务小丑。”傅非臣接道,“毕竟我听负责人说,这边员工已经解雇得差不多了。”
“……”陈念不太确定地看着他,“你刚刚是在试图讲冷小孩吗?”
傅非臣诚恳回视:“很失败?”
“噗!”陈念迟来地笑出声。他遗憾点头,“是有点。但如果你是第一次的话那还行吧,人总得给自己一点进步的时间……”
“是第一次。”
“……啊?”
“我说,是我第一次试图讲冷笑话。”傅非臣侧头看他,“你觉得,我以前会有这种爱好?”
“……”
陈念没说话。他拉着傅非臣继续往前:“我刚看地图说这里面还有人工湖呢,走,看看是不是也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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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湖没干,但已经成了一滩深绿的死水。
还好是冬天,味道不怎么冲。陈念试探着踩了踩那个从岸边延伸的木质码头,回头看着傅非臣说:“我去拍两张照,你在这儿等我吧。”
“一起。”
傅非臣二话不说跟了上来。陈念翻他一白眼:“等会儿这玩意儿塌了谁打电话报警啊?”
“我会……”傅非臣本想说我会游泳,想起自己的伤腿,又面不改色地改口,“把你举起来。”
陈念懒得跟他争这种操作的可能性。他踏上码头,小心翼翼往湖边走。
脚底灰棕的木板吱呀作响。陈念不自觉把傅非臣手攥得很紧,掌心都出了汗。
等安安全全到了湖水边,他才长出一口气,举起手机拍了几张照。
几艘废弃的小艇和脚踏船还漂在水边,陈念指了指其中一艘天鹅形状的,跟傅非臣讲:“可算见着了。我小时候班里同学有作文写这个的,那会儿我特别好奇,回家还问我爸妈真的假的。”
他抿抿唇,声音低下去:“然后,老陈就说改天带我去玩。”
湖边的风带着湿润的腥气,他很想抽烟。傅非臣反握住他的手,听完了那个十趟公交车的故事。
“他那天没回来接我。”陈念慢吞吞蹲下去,茫然地看着水面,“我还以为……”
“我这辈子都不会来这儿了。”
傅非臣这次没有陪他蹲下去。他站在旁边,以成年人的姿态,攥住陈念发抖的掌心。
两个人一起吹了半个小时的风。起身时陈念腿有点麻,他一个踉跄,撞进傅非臣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