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又摇头：“不对。”
“我家卖了，我没有家了。”
“……”
傅非臣说不上来自己什么心情。他揽住陈念，在他时不时激灵的后背上轻拍：“那，把我的家给你。”
“你家……太大了。”陈念埋头抱怨，“很空，很空。”
说还不够，他还要比划。两只手从卫衣袖口里探出，小鸟似的，飞一个圈。
“我听说，这里冬天也冷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黏糊。滚烫的小小鼻息吹在傅非臣胸膛上，像根羽毛。
“你那么小，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
心脏爆发出剧烈的、仿佛火车过境的轰鸣。十一月的冷风吹在车窗外，卷走地上的灰，他的世界暗下来，帷幕合上、结局收束，只剩一辆车。
和怀里的人。
没有家的小孩，在问他小时候冷不冷。
傅非臣陡然深吸口气。他抬起手，遮在自己眼前，低声道：“是很冷。”
遇见你之后，更是觉得再冷不过。回头看看都会惊异，自己如何能一年年捱过来。
十五岁的冬天，他带着辛辛去海边散步。咸而冷的风割过面颊，如同血流满面，那时他想，为什么不往海里走呢。
那时辛辛咬住他的衣摆，将他拖回沙滩上。半边身子湿透，很快冻结成冰，他像具雕塑一样站在海边公路上。
过路车辆以为他是流浪汉，好心问他要不要回市区。彼时傅非臣还没学会应对陌生人的善意，只会沉默着投以拒绝。
现在陈念靠在他怀里，呼吸声像刚出生的小狗。车里已经开上暖气，他渐渐热了，脑袋压在傅非臣胸膛上一拱一拱。
嘴里含混说着什么。傅非臣低头，听见他委屈地抱怨。
“你不是要……带我回家吗？”
-
陈念一觉睡醒，完全不记得自己昨天说了什么。他只觉得头痛，瘫在床上玩了半小时手机，依旧没有起身的力气。
昨天他关注了很多同学的ins，现在上面满是昨晚party的盛况。在他走后他们还玩了很久，最后醒着的人发出张大家横七竖八躺在客厅的照片，配了个鬼脸emoji。
“……”
陈念默默点了个赞，并决心以后还是不去参加的好。
Jorge昨天也去了，给他发消息问还好吗。陈念很平常地回复，大学才刚刚开始，Jorge做朋友够义气，他不希望友谊也会断在这里。
可能酒精的作用还在延续，陈念躺在床上，居然开始思考人生。
Jorge是很好的人，但他不会和Jorge谈恋爱。
追也没用，追也不谈。人好不是恋爱的启动剂，要不然哪来这么多渣渣贱贱的故事。
……
想到这儿陈念就明白自己在拿Jorge跟谁做对比了。他嘴角抽搐着爬起来，去洗漱了。
大概是外面听到动静，没多久门就被敲开，佣人给他送醒酒汤，又说早饭一直在厨房备着，想吃的话现在就做。
陈念没什么胃口，于是拒绝了。他捧着醒酒汤一口气喝完，走出卧室。
今今正在客厅跟辛辛玩球，一看见他，就汪汪汪地跑了过来。
“怎么这么听话，”陈念把它抱起来挠肚皮，顺便摸摸辛辛脑袋，“刚刚是知道我睡觉，所以不出声吗？”
佣人说：“刚刚傅先生在。”
“……”
原来是受人恐吓。陈念再去看今今，从那张小狗脸上读出点委屈。他戳戳今今脑门：“不哭啊，我给你报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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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非臣这两天很忙。
年末事务总是更多些，又大多事关重大，小傅助理不敢妄断，于是少做少错，通通推来给真老板裁决。
陈念过去时他就在训人，语气很不好：“在如今的位置上坐了几个月，这种事还要人教？”
“……”
几个月怎么了，换在正常人身上，几个月还没过试用期呢。陈念在心里嘀咕着，靠在墙边，光明正大地偷听起来。
“……嗯，知道了。”傅非臣瞥了眼门边露出的一点衣角。
顿了顿，他生疏地向人解释：“事事都来找我，那和我还在公司有什么区别？你现在不建立自己的权威，是要等董事会上被发难？怎么，那时候也要找我？”
他不是会跟人讲原理的类型。以前读书时沈为舟问他道微积分，被他用看傻子的眼神反问：“你没答案可以看吗？”
沈为舟被他气得狂笑不止，从那以后，再没拿这种事烦过傅大天才。
……
也是自己在其他方面犯了蠢、被人教过，才知道耐心的重要。
说到底，还是从前太傲慢。他挂断电话，翻开笔记本，画那个让他不再傲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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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很快就进来了。
拖家带狗，雄赳赳气昂昂来质问：“你怎么吓唬今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