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和世界告别。
……
所以不能这样。
陈念不喜欢。
他会死的。
心脏一阵又一阵的抽痛,针扎似的。他掏出药瓶,麻木地往嘴里倒。
苦味还没开始蔓延,洗手间的门却被敲响了。
“……傅非臣。”
是陈念的声音。
“你在里面,对吧。”
音调沉沉的,带一点不自知的隐忧,更多是某种愤怒。
“开门。你不是说什么都告诉我吗?干嘛还要自己躲着!”
“连自卑都能说得出口,讲讲你到底怎么了很难吗?!”
“我是会笑话你还是怎么样!”
……
他当然不会笑话自己。傅非臣闭了闭眼。
前几天他去找傅非琢送那把私人订制的柯尔特,长姐告诉他自己在教堂做礼拜。在钢琴奏响的圣歌中,他将手提箱递过去,傅非琢看着他的手套,叹了口气。
她说,你很幸运,遇到一个这样宽容又坚定的灵魂。
傅非臣当时很想笑。换在以前,他一定要嘲讽说你下句话是不是他会上天堂、我会下地狱。
但他只是垂下眼,静静说,是啊。
“傅非臣!”
门外的陈念有点生气了。他挺想踹门,勉强压抑着才降下音调,避免引来过多注意。
“你到底想怎么样,不是说有东西给我看吗,难道就是让我看你发疯?”
“你清醒一点行不行,自虐是什么很值得拿来要挟人的条件吗?!你能不能不要……”
就在他濒临崩溃之时,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傅非臣额发湿着,以前所未有的狼狈站在他面前。
“……”
陈念陡然收了声。傅非臣在朝他靠近,他目光却落在傅非臣还滴着水的双手上。
“怎么……”
以前不是不知道这人疯,为了抵抗药物影响,可以面不改色一刀又一刀往身上划。但那手背上重叠的疤痕,刚愈合又被撕开的嫩肉,一道道并不规则,显然是……
他生生用手攥出来的。
“我没有自虐。”站到他跟前,傅非臣垂下那双猩红的眼,低声道,“忍不住而已。”
“……”陈念呼吸都有点抖。他抓住傅非臣手腕,“忍不住?你是不知道疼吗?你感觉系统有问题吗?”
他每说一句话,就往傅非臣胸膛上打一巴掌。这人现在太瘦,硌得他手心发红,陈念还没注意到,却被傅非臣慌张地回握住了。
“痛不痛?”
抓住之后,似乎又觉得自己的手现在很难看,竭力平静地从衣兜里重新拿出手套。陈念给他抢过来,眼睛也红了:“藏个屁啊,看都看见了!”
“……”傅非臣没有再和他争。他嘴唇动了动,轻声道,“怕你不喜欢。”
这还算恋爱脑吗?这算精神病,纯的。走廊另一端有人谈笑着走近,陈念身体猛然绷紧,他拽着傅非臣,大步往旁边的休息室去。
比他高快一头的男人就那么被他拽着,眼神锁死在陈念身上。
刚才没注意,后脖颈居然也沾了根狗毛。
好想……
帮他亲掉。
就因为这么个该死的想法,陈念把人拽进休息室,关上门发现傅非臣又在自己手上掐出了新的伤口。
“……”
他真的有点失语,好半天才哽出一句话:“你是觉得,这是在弥补我?”
“不是。”傅非臣否定得飞快。他慢慢靠近陈念,“我在,控制自己。”
“控制什么?”陈念感觉他简直不可理喻,“傅非臣,傅总,你能找到全世界最先进最合理的医疗团队,难道他们给你的方案就是,就是……”
“他们建议我,忘掉你。”
平淡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陈述一个事实。
“我否决了。”
“……”
陈念不想跟这神经病讲理了。他闷声拽着人按到沙发上,去找医药箱。
刚刚服下的药开始起作用,傅非臣益发平静。他看着陈念,好像隔着玻璃橱窗在看一幅画。
画不属于他。
“咣。”
陈念把医药箱丢到茶几上,他摆出恶劣的样子:“自己消毒,会吧?”
傅非臣竟然回答他了:“会。”
然后他就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似的,拿起酒精和棉球,为自己清理伤口。
绷带一圈圈缠上去,打了个很丑的结,陈念隐约觉得眼熟。
……
跟他之前在车上给傅非臣包扎时弄出来的,简直一模一样。那个时候他明明还是个养条狗逗着玩的样子,怎么偏能记那么清楚。
难道是……
陈念咬咬嘴唇,想扇自己一巴掌。
瞎琢磨个屁,他那个时候哪里像是喜欢人的样子。
大概是记性好吧。
但记性好成这样,也已经很恐怖了。陈念看着他合上医药箱,又端坐在沙发上,眼神定定望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