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变形的车内，仿佛仍有他熟悉的气息。
陈念。
念念。
“……”
傅非臣闭紧眼，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陈念当时流了不少血，但现在连血腥味都淡掉了。
他在消失，在渐渐变成个抓不住的影子。哪怕傅非臣记得他每一寸肌肤的触感每一次战栗的起伏，他都已经不在傅非臣怀里。
下颌猛地一绷，傅非臣生生将自己嘴唇咬破。他胡乱摸索着去拿药。
指尖却触到兜里震动的手机。
沈为舟：【[图片]】
沈为舟：【你们家小狗太警惕了，难拍得要命。】
屏幕上只是个背影，瘸着腿的陈念双手拄拐把自己往车上蹬，裤筒下露出截脚踝，青紫褪去，只有淡淡一圈痕迹。
傅非臣盯住那张照片，喉结剧烈地滚动。良久，他勒令自己将视线移开。
他咬紧牙关，给沈为舟回消息：【别偷拍他。】
【他不喜欢。】
-
沈为舟收到回复后，表情五彩纷呈。
爱情太他妈伟大了，爱情使狗变成人、使人变成狗。
“……？”
陈念在他房子转了半圈刚回，就发现这人倒在沙发上，一条胳膊往外垂着，和墙上挂着的《马拉之死》相映成趣。他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沈为舟有气无力，“我发现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智者不入爱河。”
“嗯对。”陈念随口接，“王八才吃秤砣。”
沈为舟：……
谁发明的这小玩意儿，这么能气人呢？
-
住进沈为舟别墅没几天，陈念就收到了一个包裹。
从鹭城寄来的，里面有他在车祸中摔得四分五裂又终于修好的手机，还有……
一整箱新定做的，他还没来及穿的衣服。
“……”
陈念舔了舔嘴唇，拿出手机，然后将箱子放在地上，吹响狗哨。
没多会儿还在院子里玩球的辛辛就跑了进来。陈念指指箱子：“拉走吧，都归你了。”
辛辛长得聪明，做狗也很聪明。它立刻汪汪两声以示感谢，然后叼住快递箱敞开的盖子，把它从陈念卧室里拖走了。
陈念按下开机键。
其实这玩意儿也是多余，还在船上时沈为舟就给了他一台新手机，供他联系外界。
陈念第一个联系的是薛燕华。他妈妈倒是信了那套出去参加比赛然后在老师安排下临时交流的说辞，但陈念怕她要求跟自己打视频，所以尽量把联络频率降到了最低。
还有叶眠，在他“失踪”的时候发了挺多信息。最开始还会追问陈念去哪里了，后来大概推测出事情原委，很乖巧地只跟他说自己最近又在怎么跟亲爹斗法。
最后一条是在那场车祸的消息被散播开后，叶眠发了几百条信息，看得陈念头疼。
所以他拿到手机后，马上回了那条“你别出事好不好”，说自己一切平安。
但叶眠没有回他。因为走了沈为舟这边的路子，陈念多少有点心虚，也不敢多问。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贺睢据说还没醒，不死也是植物人，那叶家应该……
旧手机的开屏动画还在慢慢转，陈念有点走神。
等他再低头时，已经进到了锁屏界面。
屏保还是他以前拍的今今。在傅家那个大的要死的庭院里，今今团在草地上像个毛绒球，土黄的小尾巴翘着，摇得比螺旋桨还快。
“……”
陈念抵住额头，无声叹口气。
真要说对不起谁，他感觉自己挺对不起今今。把它从垃圾桶里带回来，养了这些日子，临到跑路，还是没能带今今一起。
陈念擦着屏幕，越擦越模糊。他抬起手抹把脸，才发现自己哭了。
……
也是够了，怎么脆弱成这样。他小小拍自己一巴掌，吸着鼻涕打开微信。
指尖在三个名字上划来划去。
最终，选定了李骁。
-
但李骁的答案出乎他的意料。
【我不在傅家干了，】他告诉陈念，【对不起。】
陈念赶紧回：【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再问别人就是了。……不过你为什么不在那边干了啊？】
别的不说，傅氏的待遇是出了名的好。要说危险么其实也并不，干这份工作，在哪儿不是踩在刀尖上赚钱。
李骁过了会儿才回他：【感觉没必要了。】
这话云山雾罩的，陈念也不好多问。不过既然人不在傅家，他终于能直白地表达感谢了：【之前的事情，谢谢你帮我。】
李骁：【应该的。】
……
这又是哪门子应该的，陈念越看越迷惑。但李骁很快又问：【你现在在哪儿？】
陈念：【L市。】
李骁：【真远，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