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深邃幽暗的眸子中一派平静,看不出半点被指使的不快。
罗荔也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照做了,一时不由得有些坐不住。
但也没别的法子,挣扎片刻,只能张开唇瓣,含住那小小汤匙。
药汁在唇间沁开一股苦涩气味,男孩秀丽的眉宇顿时拧成一团。
他的小舌头都被苦得吐在外面,杏眼顿时揉进一层水雾,哼唧着嘟囔:“怎么这么难喝……”
呸呸几声,将好不容易喂进去的药汁全吐了出来。还有几滴,甚至溅到了霍城那昂贵挺括的大衣上。
下人们连忙上前为大少爷更衣,而霍城只是抬手让他们停下,从胸口取出一块方巾,细致地擦拭起罗荔湿软殷红的唇肉。
罗荔别扭地把方巾夺了过来,自己擦干净。本以为霍城还要继续难为他,却见他将安神汤递还给下人。
“算了,小夫人看起来神智无碍。这汤,就不必喝了。”
管家不依不挠:“可您的衣裳……”
“一件衣服而已。”霍城站起身来,“小夫人怀着身孕,自然要以他为重。”
转身离去之前,不忘提醒罗荔,“宴会之事,既然小夫人已经答应我了,就务必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临行之前,记得照顾好身体,别出什么意外。”
罗荔舌尖的苦意还未散去,听见这话,却起了个主意。
对呀。
只要他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不就可以不用去锦州城了嘛?
可是,要找个什么借口呢……
掌心放在小腹前,紧张地捏了捏衣角。
要不然……动了胎气?
对,就这么说。
只要找个机会,装成是动了胎气的样子,宴会不就去不了了嘛。
罗荔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
007忽然开口,泼了盆冷水下来:“你知道动胎气是什么样吗?”
罗荔一愣。
糟糕,他还真不知道。
系统无奈长叹一声。
“你还是装成受惊生病比较好。和你假孕扯上关系的,太容易露馅了。”
罗荔执拗反驳:“我装成别的病也很容易露馅的!我装什么都是一眼假!”
007:……
这是在骄傲什么。
“……行。”他只能说,“那随你吧。”
……
此日入夜,新换的小厮推开了霍阑的房门。
他怀中抱着的是一床崭新的被褥。早上那一床给拿去换洗了,负责浆洗的佣人也很纳闷,还特意来问过他。可他不是喜旺,嘴巴很严,只叫对方不要多管闲事。
虽然嘴上不提,但小厮自己心里也纳闷。
二少爷痴傻成这样,怎么……还会梦.遗。
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霍阑毕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血气旺盛起来,真是个麻烦事。
更何况他傻了以后,自己不会处理,需求无法满足,这事便更加难办。
小厮问他:“二少爷,要不然,小人去同大少爷说说看,给你娶个小老婆?”
“小……老婆?”
“是啊,平常给你洗衣、做饭,晚上还能伺候你睡觉。”
小厮嘻嘻一笑,“照二少爷这身份,肯定能娶个顶好看的。”
霍阑坐在一旁,好像在思索什么。不多时,抬起头来:“好!我、我要老婆,香香的……就像,就像……”
他那双瞎了的眼睛扭向了外头的房间。
小厮顺着一看,连忙打断了他:“哎呦,那位可不行,人家现在金贵着呢,二少爷你可别瞎想。”
霍阑脸上的痴笑顿时凝住了:“可是爹,已经死了。他,他不就是,我的吗?”
小厮摆摆手,“二少爷又说痴话。那位小姨娘好像生病了,眼下正在将养着。二少爷您就别去添乱了。”
“生病?”
霍阑的神色即刻紧张起来,“我怎么,都不知道。”
“听说是动了胎气?小人也不晓得。不过大夫自然会去瞧的,您用不着担心。”
这傻子一向木讷,想来他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小厮并没往心里去。
然而等他把床褥换好,一回身,霍阑却不见了踪影。
倒是有个佣人说:“呀,刚刚还看见二少爷出来了,还奇怪他要去哪儿呢。”
可呼唤了一圈儿,也不见霍阑回应。
如今四处找遍,只有罗荔的房间还没有看过。小厮冷汗涔涔,心里愈发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该不会,那个傻少爷是跑去找小姨娘了吧?
深更半夜的,要真发现二人在一处,做出什么事情来……那可真成解释不清的丑闻了。
终究还是不放心,往罗荔的房间瞄了一眼。
他住在外面的客房里,那间房离祠堂很近。上一个小厮喜旺才刚死在祠堂里头,说实话,谁也不敢再往那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