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白帆说:“看来东冬在‘那边’还不错。”
莫母点头:“是啊,说他啥都挺好,让我们别操心。”
莫父举起酒杯,洪亮地说:“来,咱爷仨再干一个,东冬挺好的,你们两个孩子在外打拼辛苦了,也得照顾好自己——”
从莫家出来,卢也喝得微醺,额头汗津津的。凉风拂面,格外舒爽。
他和贺白帆并肩而行,这小县城的街景和他老家的小县城非常相似。
贺白帆说:“你相信吗?”
卢也说:“出马?”
“嗯。”
“我不信,”卢也声音很轻,“但又希望是真的。”
贺白帆沉思片刻:“要电脑还真很符合莫东冬的风格。”
卢也笑了笑。
他们路过一个公园,反正无事可做,便拐进去逛逛。秋高气爽,满地都是褐黄的梧桐叶子,脚踏上去,发出沙沙声响。
卢也低声唤道:“白帆。”
贺白帆扭头,阳光将他的眉毛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你后来登录过《江湖沧海录》的账号么?”
贺白帆说:“没有。”
“那你的号确实被盗了,”卢也在长椅坐下,“有一天我登上去,忽然看见你的账号在线,我给你发了个表情,你没回。”
“……后来呢?”
“后来我也不想再登号了,就让东冬帮我卖掉‘人鱼之心’——那个隐藏剧情奖励的道具你还记得吧?”
“我记得。”
“其实你的衣服我没卖,”卢也说,“宿舍放不下,只能放我妈和杨叔那儿,没想到夏天太潮,长了霉,扔掉很多。”
贺白帆说:“我那辆电动车呢?”
“给杨思思了,听她说商远卖了。”
“我送你的花瓶还在么?”
“之前放办公室,搬东西的师傅打碎了。”卢也说完,自己都有点难以置信,仿佛这些东西是他有意处理掉似的。
“没事,”贺白帆轻轻笑了一下,竟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是我们分开太久了,六年。”
是的,六年。乍一想没什么感觉,说起那些零碎而具体的东西,却已恍若隔世。卢也发觉自己不记得贺白帆的衣服是哪一年夏天发霉的,也不记得那辆豆绿色电动车是何时交给杨思思。时间无声地流过去,一切一切,难留连,易销歇。
卢也望向贺白帆,此刻,他爱的人坐在金灿灿的阳光之中,坐在他触手可及的身旁,像是美梦一场。
是梦吗?不会吧。
卢也伸出手,攥住贺白帆的手。
卢也想问,有一天我们也要分别对不对?像你说的,父子一场,朋友一场,总有分别的时候。
但又觉得没什么可问的,生老病死,世事如此。
比较幸运的是……在分别之前,他们还有漫长的人生。
这一刻,卢也忽然觉得自己可以放下所有憎恨——并不是因为他决定原谅谁,只是人生有限,他要将接下来的生命用于相爱。
他望着贺白帆,心脏沙沙作响,爱如落叶层层叠叠。
卢也打了个哈欠,对贺白帆说:“回去吧,我困了。”
他没有松开贺白帆的手,贺白帆也任由他牵着,所幸正是午睡时间,街上人影稀疏,没什么人注意他们。
唯有阳光投下相连的影子,见证一对平凡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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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难留连,易销歇。——白居易《真娘墓》
第121章 五月
二零二三年, 五月。
整个下午都飘着细细密密的小雨,走在路上,感觉不到雨点, 只觉得一阵一阵水雾扑面而来。卢也回家,脱掉湿润的衬衫, 换上居家T恤。
屋子很乱, 几个敞开的纸箱挤在墙角。
“拍完了?”贺白帆手里抱着一团冬天的外套。
“嗯, 挺快的, ”卢也走到他身边,“就剩这些衣服了?”
“对, 我约了五点半的顺丰, 先把这些寄走。”
卢也于是俯身和他一起折叠衣服。除却那些昂贵的摄影器材需要随身携带, 家里的日常用品并不算多, 可以先叫快递寄走。至于微波炉洗衣机之类的大件, 就留给房东。
他们明天上午退房, 下午三点多的高铁, 去杭州。
昨天商远和杨思思为他们饯别,今天中午,卢也与即将毕业的学生们聚餐, 又拍了许多毕业照。待会儿寄完快递, 卢也还要去看看他妈——母亲和杨叔到底没有离婚,但是年岁渐老, 料理水果店的生意越发吃力, 他们打算年底租期一到,就回河南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