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凡翻个白眼,恨铁不成钢地说:“卢也,你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啊?”
卢也笑了笑,竟连这话都不反驳。
这两年卢也和段小凡往来频繁。也不记得是谁先联系谁,反正,莫名其妙地,卢也开始不时光临段小凡工作的清吧,他通常只喝无酒精饮品,独自坐一个靠窗的位置,如果段小凡没有跑去找他聊天,他便可以一两个小时不讲一句话。不过,对段小凡来说,更加莫名其妙的是卢也变成了gay。
之所以用“变成”这个词,是因为当年段小凡在兰轩会馆打工的时候,知道卢也曾去过那里。他想得很简单,卢也去那里“消费”,说明这小子一定是个没操守的死直男,可谁能料到,几年不见,卢也竟然痛痛快快承认自己是gay——虽然只对段小凡承认。
他不仅性取向变了,举止打扮也和以前大不相同。比如,在段小凡的印象里,卢也是那种干巴巴的削瘦型身材,然而现在他身上明显有健身的痕迹,虽然他仍然很瘦,但隔着绷紧的衬衫袖子,可以隐约看见他手臂肌肉的线条。
再比如,以前卢也的穿着打扮那么老土——理工男,穷学生,穿个T恤运动裤就算正装了。现在大概是赚了钱,衣品直线上升,挺括的衬衣西裤挂在身上,段小凡惊觉卢也竟是个不折不扣的衣架子。
难怪卢也只去楼下喝过一次酒,就被那个名叫圈圈的男孩儿惦记上了,只可惜,小心谨慎的卢教授一贯扮演直男人设,别说谈恋爱,陌生人的微信他都不加。
图什么呢?有时候,段小凡忍不住劝说卢也:不要活得这么无聊嘛,你辛辛苦苦念书、兢兢业业工作,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过上好日子?你看你,三十岁的人了,恋爱都没得谈,这算什么好日子?难道生理需求也没有吗?你怕别人发现你是gay,那你别在洪大找人就行了,退一万步说,你搞搞网恋,谈个外地的也可以吧……
他苦口婆心劝说一通,卢也只是平淡地摆手:“最近太忙,过一阵吧。”
根本就是敷衍。
段小凡瞟瞟那杯喝了一半的干马天尼,又暗自打量卢也的脸色,忍不住提醒:“你悠着点啊,喝醉了我可弄不动你,洪大离得又远。”
卢也说:“不会醉的,”他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面朝天花板,仿佛在和虚空中的某个人对话,“你说,向一个讨厌你的人道歉,怎么做才合适?”
段小凡怔了怔:“讨厌你?如果讨厌你——那还道什么歉啊?”
卢也说:“这不矛盾吧。”
段小凡说:“反正如果是我,我可不希望讨厌的人跟我道歉,那句话不是说了吗,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啥?哦对了,把我前男友撬走的那个小贱人也来跟我道歉呢,恶心死我了,你说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卢也端起酒杯,在段小凡叽叽喳喳的声音中,将剩下的干马天尼一饮而尽。那液体冰凉而辛辣,携带着盐渍橄榄的微咸缓缓滑过喉咙,他很想再来一杯。
“对了,”卢也打断段小凡,“这个月的钱还没转你,前几天太忙。”
他掏出手机,给段小凡转去两千块钱。
“OK,我这就转给李萌——啧,这钱可真好赚,随便聊聊天就能月入两千,不如让我去呢,我也能装女的呀!”段小凡吐吐舌头,“你打算让她聊多久?”
卢也静了几秒,低声道:“快了。”
***
昨夜下过一场暴雨,天亮之后万里无云,酷热丝毫未减。
一连几日,武汉都是这样的晴天。
“这里不该是这样的情绪,你想象一下,一个手头很拮据的学生突然被辅导员叫到办公室问家庭情况……你第一反应应该是很紧张的,又紧张,又很窘迫,你不能一下子就这么外放……”男一号迟迟无法达到导演想要的效果,所有人只好在旁边等待。小助理不知从哪变出一瓶冰镇苏打水,悄悄塞给贺白帆:“帆哥,我能出去一小会儿吗?”
贺白帆低声说:“怎么了?”
“哎呦,我刚才在楼下碰见文佩和汪恒,文佩正在哭呢,汪恒也是气冲冲的,我去看看怎么个事儿,”见贺白帆面露迷惑,小助理连忙解释,“就是那天一起吃饭的两个学生,女生叫文佩,男生叫汪恒。”
短短几天,小助理已经和这两个学生混熟了,毕竟都是同龄人,聊起天来滔滔不绝。此外,小助理还藏了些私心:他想考个研究生提升学历,洪大艺术学院的影视制片管理专业正合他意,而汪恒恰好有个堂姐在洪大艺术学院读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