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经停了,卢也站在曹家湾的烂尾楼的窗前,积雪将夜空映得很亮,竟然透出隐隐的粉色。
和贺白帆谈恋爱之后,卢也就再没来过这个烂尾楼,方才摸黑上楼时还被绊了一脚。
卢也记得,上次来这里是个盛夏暴雨天,他挨了陶敬的骂,心情憋闷,而贺白帆跑来找他。当时他和贺白帆不熟,只觉得这个搞艺术的男的神经兮兮,人傻钱多。
但他并不讨厌贺白帆,最后,甚至主动允许贺白帆拍了一张肖像。
也许错误的种子在那时就埋下了——如果他和贺白帆的关系是“错误”一场——其实他不但不讨厌贺白帆,而且还有几分隐秘的愉悦。
屏幕忽亮,贺白帆回复微信:“醒了。”
紧接着他打来电话,声音压得很低:“怎么还没睡?”
卢也说:“做完实验刚到家。你呢?”
贺白帆说:“被空调热醒了。”
卢也说:“上海也很冷?”
贺白帆说:“是啊,一直下雨。”
卢也说:“我有点想你。”
贺白帆静了几秒,轻笑问道:“半夜三更,想我什么?”
该如何回答——
想你冒着大雨来找我T恤都湿透了,想你安慰我时无处安放的目光,想你举起手机拍照那一刻连镜头都变得小心翼翼,在这个粗暴无理的世界上,想你把我当做柔软易碎的人,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卢也说:“睡了,明天你要早起吧。”他知道贺白帆明天去见医疗中介。
“嗯,上午十点面谈,”贺白帆打了个哈欠,沉沉地说,“卢也,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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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漫长
医疗中介公司位于徐汇区的一栋高层写字楼里。上海连着下了几天雨, 贺白帆和母亲出门时,天空终于放晴,阳光照耀在丝尘不染的玻璃幕墙上, 整栋大楼显得新崭崭的,十分朝气蓬勃。
“黄女士, 贺公子, 你们好, 我是一直和你们联系的Aiden, ”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在车库迎接他们,“那边刚把初步的诊疗方案发过来。”
贺母的眉尾颤抖了一下, 她疾声问:“医生怎么说?”
Aiden柔声笑笑:“咱们上楼细谈吧。”
这家公司占据了27楼整层, 装潢以明净的蓝色和白色为主, 接待室暖气充足, 弥漫着一股清幽的植物香味。服务员为贺母和贺白帆奉上热茶点心, 然后掩门而出, 悄无声息。
Aiden坐在办公桌前, 打开投屏,幕布上出现贺父的脑部MRI图片。
“我们原本把贺先生的资料发给神经外科的Fred主任,不凑巧, 他从上周开始休年假, 所以这次先请Riley医生会诊,他也是脑胶质瘤领域非常权威的专家, 在临床一线工作了十年以上, ”Aiden拉开抽屉,取出一只文件袋递给贺母,“现在向二位转达专家的评估结果、给出的治疗建议、预期的效果。”
“根据目前看到的检测报告,肿瘤是恶性的, 位置在颅底触碰到脑干,这个位置手术难度很大,即便上了手术台,也无法保证切除干净,毕竟人脑是最精密的器官,而且贺先生刚经历了脑部出血,”Aiden音调稍低,似乎流露出几分遗憾,但语速仍是不疾不缓,“我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一杯清水里滴进了墨水,我们希望用勺子把墨水舀出来,但就算速度再快,也很难完全……”
“直接说治疗方案,”黄医生打断他,眉头紧蹙,“我也是大夫,我知道他的情况有多严重,不用重复了。”
Aiden看看贺白帆,表情有些为难:“黄女士,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我们必须把医生会诊的全部内容告知您,这是我们的工作规范,而且目前的治疗方向也是结合贺先生病情提出的……”
贺母垂眸沉默,几秒后,她说:“那就继续吧。”
这是一个相当残酷的一个环节——他们已经联系过国内各地的数位专家,专家们尽心尽责,每个人都会将贺父的病情评估一遍,再提出相应的治疗方案。所以,贺白帆和母亲已将那颗肿瘤的情况听了一遍又一遍:它的大小、位置、形状、等级,他们早已倒背如流。每一次,在短暂的绝望过后,他们怀着期望等待专家的治疗方案,其内容却都大差不差:放疗,化疗,靶向药,预后可能不会太好。
“……Riley医生还说,美国那边有几款新药已经进入临床试验阶段,等贺先生到了美国,如果他的身体情况允许,也可以加入他们的临床试验,用新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