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大的身和微小的卵形成了巨大的体型对比,刺激着丹枫的心脏和精神,丹枫几乎可预判到那颗持明卵的下场,他甚至看见了那巨大的龙身正在往那边摆动。
“不...”
丹枫的眼睛刹然睁大,他下意识的就想驱使云吟阻止这头孽兽,可身体深处传来的只有一阵阵剧烈几乎能将他撕碎的疼痛,和喉咙间冲上来几乎使他头晕目眩的腥甜味。
他分割了本源、放了血,还耗费了大量力量用于化龙妙法,又强行压榨透支身体用于对抗倏忽,最后还剥离了龙心,就算持明龙尊的身体再抗造,这么一通下来也早已亏空的不剩什么了。
现在的他,别说是阻止这头巨兽,就是想要站起来都很吃力。
“不要...”
丹枫是第一次这样无能为力,他的声音颤抖,整个人几乎无法动弹,只能毫无用处的空伸出手,眼睁睁的看着那头翻滚的巨兽毫无章法的狂乱摆动着身躯,向着弱小的持明卵而去。
他自生来就几乎从不期望过神明与苍天,此刻却近乎卑微的祈求着。
他祈求上苍,祈求命运,祈求自己已经失去的龙祖,不要让那一切发生,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不要......
可他从来都不是命运优待的宠儿,自然也不可能得到奇迹,得到的只有惨淡而绝望的——现实。
“不要——”下一瞬,他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他看见了巨兽腾空而起,巨大的龙尾毫无顾忌的摆动,甩向那颗持明卵。
他亲眼看着,看着那颗持明卵被巨龙硬生生的打碎,脆弱幻彩还带着鳞纹的卵壳破碎了一地,卵壳里的蛋清横流,还没有彻底成型的持明破碎的躺在卵壳的碎片之间,了无生息。
那一切就发生在他的面前。
那一瞬间,丹枫只感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全都消失了。
脑袋里最后一根勉强维持着的丝线终于在此刻彻底崩断,他甚至都还能听见那一声脆弱的轻响,而后,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绝望的空白,世界天旋地转,理智已经不能思考任何事情,只能对着目之所及的一片狼藉回以茫然。
他的身体失力的滑落,狼狈的跪倒在地,目光呆滞的环顾过四周。只在同样倒在污泥之中,不知何时已经失去意识的工匠身上停留了一下。
为什么?
他如是对自己发问道。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抬起的双手,那双手上此刻占满了泥尘和血污,万分符合他所导致的这一切,近乎天真的想道:
是他在哪一步做错了吗?
可他的大脑却已经不能对现在的情况作出任何实际反应,自然也不能给他自己回答。
他就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只能那样看着那一切灾难从他的身边扩散,听见哀哭逐渐四起,而他却似乎已经不能理解一切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这一切,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到底维持了多久,直到镜流到来,他才恍惚回神,有了反应。
镜流大概是经过了一场战斗,身上带着伤痕,喘息着,能看出来也是在勉励支撑,丹枫很少见她会伤成这样。
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有愤恨,有难过,有深深的打击和窒息,有无法理解的不可置信,也有和丹枫一样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不理解,她用剑指向自己,说自己当有永生永世的罪要承受。
那是理所当然的。
丹枫一面心想着,一面又摇着头,下意识的向好友吐露自己的崩溃。
“不可能,龙师们说过...我族之血,我祖之魂,本该造就另一个龙尊。这一切...不该是这样的。”*
镜流大概恨不得一刀砍了他,可她仍旧看出了丹枫的崩溃,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让你牺牲可以令一切恢复原状,我会做的...但现在...告诉我那头龙的逆鳞所在。”*
丹枫知道镜流要做什么,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对她而言太过残忍了。
可他没有资格阻止,也没有能力阻止,更没法为她做什么,只是像被这个现实打击一般,终于从自我的崩溃中落回了现实的绝望。
他说出了那条龙的逆鳞所在。
而在这之后,如月光一般的剑光贯彻了天地,那道锐利的剑光斩断这一切的骚乱的落幕绳,也斩断了他们意气风发的圆满过往,斩断了一切的安宁与祥和,只剩下一片骤然反转的狼藉与物是人非的变更。
至此,饮月之乱落下了帷幕,所有的一切都不再能够回首,命运的车轮行过了那偶然又必然的轨迹,向着莫测却又注定的未来滚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