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成想,到了后来,他的转世在持明族内竟是连个纯粹的容身之地都没有了呢。
于是,各方种种的算计、阴谋、提防、别有用心交织在一起,就变成了笼罩幼龙长达两百余年不见天日的黑暗。
“抱歉。”景元轻声道歉道。
丹枫深吸了一口气,平稳心绪,摇了摇头,“怪不得你。”
他伸出手想要摸摸景元的白毛脑袋,却发现着孩子未来长的着实有点高,虽然不是摸不着,但这动作被景元这身高一打岔,就突然便的有些尴尬了。
他正想转去拍景元的肩膀,没想到景元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不动声色的低下了脑袋,动作流畅自然和丹枫伸手的动作衔接极好。
丹枫:“......”
虽然很贴心,但他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算了,凑合一下吧。
他摸了摸那蓬松的白毛,叹息了一声,“以你我之间的关系,在丹恒的处置上,你本就很难夺得什么话语权,该说道歉的是我,按时间来算,我出事的时候恐怕你也才刚刚就任将军,未被我牵连到连将军都做不成,还能照拂丹恒,已是极好。”
他收回手,有些无力的捂住自己的脑袋,转头看向懵懂的幼龙,“我只是...一时间还无法接受。”
幼龙一直在看着他,对上他的目光后,目光瑟缩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害怕,看的丹枫心里不禁又是一痛。
他仍记得自己所倾慕的那个青年,那个青年是如此的强大,如此的温柔,如此的耀眼,青年拥有丹枫所向往的一切,所没有的一切,几乎就是丹枫理想中的自己,甚至可以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的所有的一切都在吸引着丹枫,如同恒星的引力吸引着月亮一样。
可谁能想到那已经展翅翱翔广阔天空,令人无比神往的神鸟,曾经竟是这般下场。
丹枫不禁会下意识的去想,他到底是走过了多少苦难,挨过了多少辛酸,经历过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自我挣扎才能那样稳步的,强大的,豁然一切的走到自己面前来,将那份温柔递到自己的怀中的?
只要一想到这些,丹枫的心就沉闷的钝痛着。
他略微的上前几步,慢慢的来到了一个离丹恒比较近的距离,他靠近的时候还时刻关注着丹恒的表情,在发现对方有了瑟缩害怕的迹象之后就立刻停了下来。
“你认识我?”丹枫轻声问道。
年幼的丹恒有些犹豫,很是迟疑的轻轻的点了一下,随后又飞快的摇头,那摇头摇的,都快把那个小脑壳给晃晕了。
“我...没见过你。”他磕磕巴巴的解释道:“但我有时候...会做梦。”
丹枫听了心里一紧,“你梦见了什么?”
幼龙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只记得一两个影子,你...是那个影子吗?”
随后,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大抵是狱卒亦或是判官对他说过什么,又或者是曾经来见过他的龙师说过了什么,他忽的问道:“你...是丹枫吗?”
丹枫有些意外,年幼的丹恒远比他想象的要来的聪明的多,似乎在一瞬间就把这一切串了起来,但随即,他又觉得合该如此,那可是丹恒啊。
“你知道我?”
丹恒抓了抓星的肩膀上的外套,有些忐忑不安的道:“听到过...”
说完,他模仿着不知道是谁的口吻,磕磕巴巴的念出一段话来。
【罪囚丹枫,身犯十恶,念其旧功,蜕鳞轮回,流徙化外,万世不返。】*
稚童的学的很是拙劣,模仿的也不成样子,但他虽然念得的磕巴,记得却非常清晰,没有一点犹疑,可想而知一定是被重复过了洗多次类似的句子。
丹枫听的一怔,不是因为他的罪名是身犯十恶,也不是因为他的结局是蜕鳞轮回,而是后两句。
——流徙化外,万世不返。
说白了,就是流放寰宇,永世不得踏入罗浮。
“所以...丹恒才会离开仙舟?可为何要将流徙之罚降罪在一个新生的孩童身上?!按照持明规矩,不应全有我受刑吗?”
“不,实际上,后来持明族曾多次上书,以他已经转生为由想要解除丹恒的流放,高层也有不少人觉得可以免去此项惩罚。”
他轻声道:“是我坚持,签署了流放令。”
丹枫闻言,闭了闭眼,良久之后他回道:“景元,多谢了。”
他此刻的脑袋不清醒,丹恒出生就被关押在幽囚狱的消息已经将他大半的理智和思考能力都给冲击掉了,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现在想来,恐怕仙舟的某些高层也是打的这番主意,持明转生,视为两人,按说不该定下这样的牵连两世的罪责,但他犯的事不小,既然没有大辟入灭,必然不够平息众怒,定下一个流放,不仅加重了刑罚,等到他蜕生后,再用持明的规矩和其他理由取消这个流放,还能卖丹恒一个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