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夫人循声而去,目光又厉又细,上上下下好生打量了他一番,她笑意深了些,刚想出声便被桑度打断,“羽化夫人,赶紧的,人家国公爷还等着你去治呢。”
桑度见她口中嘀嘀咕咕地朝前走去,心底捏了一把冷汗,这老婆子就爱听些八卦,还时不时满皇宫地闲逛,和小宫女小黄门闹嗑。他今日为了找她,跑遍了大半个皇宫,方才见她眼睛骨碌一转,就知她想调侃徐世子几句。笑话,凌小姐何许人也,是他们二位的心尖尖,这老婆子差点踩了他的雷池。
只是不到一刻钟,她便从里边走了出来,与方才的调笑不同,她面上置换了一副严厉的神色,朝一旁丰神俊朗的青年问道:“徐国公爷可有外室子?”
徐青章被她言语一惊,眼底不解,有些不明所以,但依旧回她,“父亲应当只我一位子嗣。”
“那就有些棘手了,他中的不是毒,而是蛊,是南疆国的噬心蛊。好在他避开了心房,否则那蛊一旦寄生,神仙也难救过来了。只是他到底昏迷多日,那蛊已向他心房移动过去。”
“如此,可有法子将那蛊物化解?”
“有倒是有,但需得取他至亲之人的心头血喂养,方能将其逼出。”
“无妨,我……”
未等徐青章将后半句话道出,一旁赶来的徐谓挥洒热汗,喘着粗气急忙道:“我是他胞弟,兄长是因我而受伤的,理应取我的才是。”末了他拍怕徐青章的臂膀,“章儿,莫要和二叔逞能,这国公府早晚还得交给你。”
“二叔,身为人子岂能弃父不管,您才是莫要与侄儿相争,父亲救下您,亦是不愿您受伤的。”
羽化夫人见他俩争执不断,出声打断,“别急,你们二人先食素三日,那蛊只爱吃些干净的血,而后取血引诱那蛊物,看看它能不能被吸引。”
“如此甚好,我与大哥在五行庙吃斋念佛多日,已许久不进荤腥。”徐谓两眼放光,迫不及待拉着羽化夫人就要进去。
徐青章垂眸默了默,他与兰姝待在一起,近日并未替祖母斋戒,小娘子爱用些肉,吃不下了就往他嘴里塞……
羽化夫人进去时看了徐青章一眼,见他没反驳,便由着徐谓拉着她走了。但不多时徐谓便垂丧着脑袋走了出来,他哭丧着脸,泪流满面,“侄儿,二叔真是个混不吝的。”说完便朝自己脸上猛甩几巴掌。
“他昨日饮了酒,那蛊嫌弃他的血不好喝,它已记住那气味,便是再斋戒三日也无甚用处了。”
如此,便只剩下身为亲子的徐青章。
“侄儿,二叔对不住你们父子。”
徐青章见状,忙去阻止他继续自残。“二叔,我不怨你,想必父亲亦是如此。”
“羽化夫人,女子的血……可有同样效果?”徐谓默了默,他已经害了兄长,不能眼睁睁看着兄长唯一的亲子也深受其害。他刚刚在里面已经问过羽化夫人,知道取了心头血,便去了半条命,身子必然受损,若恢复得好,也要将养三五年。可朝局不定,南蛮和大庆又虎视眈眈……
“没错,女子的血同样能吸引它,且不用食素便少了男子的荤燥感。但现在晚了,将其逼出要耗费大量心血,女眷重则或可丧命,风险不小。”
“就是说,如今也是能试一试的对吗?”徐谓眼里发光,似是看到了希望,自动剔除那句丧命之词。
羽化夫人如实回答:“对。”
“快去请大姑奶奶和我侄女过来。”
老太太只生了两子一女,徐梦曦过来时,粗略扫了一眼,见厅堂里人满为患,众人面色沉重,她不知发生了何事,他们竟一脸苦色。待徐谓给她说清来龙去脉后,她心中迟疑了。按理说他们一母同胞,自己身为徐家人,理应为徐家出一份力,若是里面躺着的是二哥,兴许她不会犹豫不决,可等着她去救的却是大哥。
“小妹,还请你看在大哥以前悉心照顾我们的的份上,救他一次。”
徐梦曦垂下眼睑,盯着面色苍白的徐谓,他死死拉着她的手,好半晌没回神。是了,大哥很好,她少时没受过半点委屈。可偏偏就有那么一次,令她对大哥大失所望,乃至于连娘家她都很少回。
少女思春,她对凌探花一见钟情。未出阁时,她的闺房里挂满了他的画像。可大哥知道后却说他心有所属,还将她亲手画的丹青一把火全烧了,她苦苦哀求也没保下一星半点。没过多久凌探花便去了简州,竟没让她留下一点念想。
纵使如今她生活美满,夫妻之间恩爱有加,还替文家生了两子,可也弥补不了少时的遗憾。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2]却不想,大哥阻止她去送别他,竟成了她终生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