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眸子带着令人心安的冷静淡定。
李忠吓得窜过来,喘着气大声说,“陛下怎么过来了,可把奴才们吓一跳,这火势本不大,奴才们已让下头人去拿水了,您怎么突然跑过去,这要是伤着了个万一,奴才罪该万死。”
说时,被派去取水的太监终是将桶里的水尽数浇在被丢在地上只剩一点火苗儿的碎布上。
“等你们来了,怕是火都要等灭了。”段熠冷哼一声。
“陛下可没伤着哪里吧?要不奴才去传太医来给看看……”李忠再次询问,说时一边去看皇帝身上可有什么不对劲,
刚才他见日头下了,拿了件披风预备冷了给主子穿上,谁料兰才人衣裙着了火,他这头刚吩咐完底下太监,那头主子就拽过他怀里的披风冲过去了,可没把他的胆儿吓破。
段熠被他说得不耐烦了,摆摆手,“朕没事,”
李忠听了,这才把心放下,又听到皇帝吩咐,“去传太医吧,”
“啊?”李忠张了张嘴,被皇帝一个眼色打了回去,他顺着陛下的视线看向一旁脸色苍白的女人,这才意识到这太医是给兰才人请的,于是马不停蹄命人去请太医。
贺璟这边被突然出现的皇帝抑制住了下一步动作,待见兰婳安然无恙,悄无声息向后退几步,混迹在后知后觉的众人当中。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起火了。”李太后这时才叫身边人搀扶出来,面色不虞。
方才慌乱中不见身影的男觋从角落里挤身出来,跪下行礼,声音带着颤抖,“本不该如此,难道是……”
“难道是什么?快说!”李太后被打搅了一场法事,已不大有耐心。
男觋忙去取被火烧过后的龟甲,上头的裂纹不似先前一块繁密,李太后正恼怒着,也没去看那龟甲的样子,只见男觋看着龟甲眉头皱了好一会儿,先是抬头瞥了一眼兰婳,而后将头埋得更低,
“占卜之术最为灵验,可若是发生这样的意外,如不是娘娘自己故意踢了火盆,那只有一种说法,请神者心怀不敬,引得神灵震怒,这才有了这位娘娘引火烧身之事,再看这龟甲已成凶兆之势,是下下不吉之兆,可见是上天不满,不叫太后娘娘如愿啊!”
凶兆之势?那可还了得,这罪过可就大了。
此话一出,瞬间所有矛头都指向一人,众人齐齐看向狼狈不堪的兰婳,眼神中有看笑话的,有可怜的,还有担心的,她此刻衣衫破烂,饶是有披风遮盖,也掩不住内碎布上残留的烟灰痕迹,看上去狼狈至极。
“巫师这么说,那问题就是出在兰才人身上了,也对,兰才人毕竟不是我周国人,心系故国也是能理解的,只是太后陛下待你不薄,你也应该心存感激,真心祈求大周国运昌隆,怎能心怀怨念呢。”蒋嫔对着男觋态度恭敬,又看着兰婳身上的明黄披风,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扫射着她。
蒋嫔掐着时候补上这么一遭,直接了当地点出其中最关键的利害,恰是当政者最不愿意听到的话。
“兰才人,是否真是这样?你竟敢咒我大周,实乃大罪!还有什么话说!”李太后开口问她,显然是信了蒋嫔的话。
好好的祭祀被搅成这样,此刻她怒火中烧,恨不得当场就处置了去。
“太后娘娘!此事或有蹊跷,臣妾瞧得真真儿的,兰才人拿着火钳,离那火盆又近,保不齐一阵风儿卷起来沾上衣裙也是有可能的,且这占卜之术算不得完成,那龟甲自然也做不得数,可别是巫祝弄错了,胡编的吧,在太后陛下面前可要慎言。”韩昭仪见事态不对,赶紧出来替兰婳说话,话中暗含警告,要是他敢混说,知道了定不轻饶。
男觋脸上出现纠结的神色,一瞬后,又坚定地说自己不敢。
蒋嫔嗤笑一声,追着说道,“韩昭仪怕不是糊涂了,你与兰才人有交情,可也不该昧着良心说话,此事干系重大,我劝你还是少管为妙,到时候可别连累了自己,太后娘娘还在这儿,此事就请太后娘娘示下吧。”这下便把话堵死了,话说到这份上,韩昭仪若再辩解便是在太后面前失了礼数,以下犯上。
兰婳给她使了眼色,示意她别再说了,接着深吸口气,平复下杂乱的情绪,掀起破败的衣裙,身板仍旧笔直,跪下道,“事已至此,皆是由臣妾引起的,臣妾无心之失,不想扰乱了太后请神问灵,万死莫辞,还请太后恕罪,可臣妾敢以性命起誓,对大周绝无半点不成之心,今后臣妾愿替太后侍奉佛祖,供奉香火,以求大周四海承平,也好略略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