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起眉往身后看,还是一片浓雾,那几条青衣汉子应是正笼于其中。
此刻显然无法去计较查明这诡谲的迷雾。
萧秋雨和柳余恨带着皎皎,施起轻功, 一刻不停地进了深山。
不知疾行了多久,青衣楼的杀手仍未追上前,他们才停下来。
萧秋雨仍然心有余悸,但是眼里却烧起炽烈的火,那里烧的都是愤怒与仇恨。
他已经为上官飞燕做的够多,甚至已情愿舍弃尊严。
可她竟然,这般急不可耐地想要杀他。
是了,她已寻到了陆小凤。
自然不再需要区区一个萧秋雨。
也许是见了柳余恨与皎皎如今的样子, 他心里忽的不再能忍受被这般践踏。
他脸上的笑没了,幽幽道:“恐怕我们三人都要做了青衣楼的剑下亡魂。”
他话中的三人指的是,他自己、柳余恨还有独孤方。
当然,自此一遭,皎皎断然也逃不了成为被追杀的目标。
萧秋雨能顺着痕迹找过来,大金鹏王那边只会知道的更清楚、更饶恕不了。
他沉默下来,柳余恨那双厉眼转冷,弯下身缓缓将皎皎搂在怀里,紧的像是想用□□铸成一座城墙,将她包裹起来。
他眸色深沉道:“也不是毫无办法。”
萧秋雨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忽的异口同声道:“陆小凤。”
“陆小凤。”
是了,天底下不还有个最爱管闲事的人吗?
更何况,这人与他的朋友,尽已在局中。
即使是废棋,也能让大金鹏王知道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千钧。
萧秋雨长叹一口气,说道:“是了。”
说罢,他纵身轻跃,与两人背道而驰。
柳余恨看着他的背影,瞳仁轻轻闪动,低头道:“我们走吧。”
皎皎惯听不懂他们对话里的深意,问道:“去哪儿?”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他其实逃不了,但他必须得逃。
他得带着皎皎逃。
希望一切都能如他所预想的那样结束,江湖上的风风雨雨,他都已经不愿干涉,更不愿被干涉。
他道:“去很远的地方,去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他垂眸,瞳孔轻颤,一字一句道:“只有我们。”
“你……愿意吗?”
“我愿意。”
她的回答清脆而掷地有声。
柳余恨临时找了一间深山里的小木屋,山里人烟稀少,景色远没有彧青山美,但落日时分山影渐长时,也是宁静而温暖的。
山下有一小片村落,上山采集、打猎多半不会进到这么深,脚印都遍布在山脚。
这间屋子很小,仅仅有个可供休息的里间,肉眼可及之处皆落了一层薄灰。
这是他曾歇息停脚的地方,以往便是沾染一身风尘与鲜血,独自躺在这里,睁眼到天明。
想到这儿,他侧过身看向屋外的皎皎,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明明这间木屋还是那样狭窄而粗略,可此刻看起来竟也处处明亮。
皎皎背对着他,却如同察觉到了他的注视一般,忽然没底气地冒出一句,“余恨哥哥,你怎么不问我......那阵雾是怎么回事?”
柳余恨无须刻意去留意,就能发觉她已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他在心里长叹一声。
三两步间,柳余恨已走到了皎皎身后,目光自上而下落在她乱颤的眼睫上,一字一句说道:“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他不留痕迹地扫过皎皎曾被枯枝戕破的手心,那里光滑细腻,连一丝红痕都没有留下。
可是那又如何呢。
那个不知在何处的彧青山无从解释,萧秋雨、陆小凤他们说的话也无从解释,她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更无从解释。
可是那样又如何呢,世间太多事并非非要个答案的,只要她在身边就好。
他所求的不过一个她罢了。
皎皎侧过身,仰起头看他,眼里某种细小的光点在这一刻抵达彼岸。
他却只说:“屋里都收拾好了,皎皎以后想要什么就告诉我。”
皎皎松开手里的一小朵雏菊,小声道:“你都会买给我,我知道。”
这话的语气既认真又带着细微的欢喜,像是认定了一个既定的答案。
柳余恨还未察觉出点什么,就听她又说,“因为你爱我。”
他一愣,心绪复杂道:“是,我爱你。”
她粲然一笑,心里似炸开无数细小的烟花,蓦的深吸一口气,从袖口里变戏法似的扯出一条发带。
她的眼角眉梢都染上笑,轻快地宣布道:“我也爱你。”
她的语气像是对着人欣喜的大声宣告,自己已经读懂了最喜欢的那一行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