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使如此,他的肌肉仍绷得很紧,戒心未降低分毫。
在荒野里,败北便会致命,被捕杀分食就是唯一的下场,绝无例外。
感觉到怀里的挣扎力道变小,栖棠终于呼出一口气,揉了揉他满是草屑的乱发,低下头小心地将手覆在野果上,试探着诱哄他:“嘴巴疼不疼?你乖乖的,不要乱吼,不要乱咬人,我就给你松开,好不好?”
他虽不通人言,但到底是人非狼,以四岁孩童的开蒙,应该能隐约明白几分她的意思。
他放缓了呼吸,眼睑微绷,死死盯着腮边透白的指尖。
低吼声终于停了下来,栖棠的目光落在他开裂的嘴角,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嵌在牙尖里的野果拔了出来。
然而野狼正等待着一击致命。
几乎是取下的一刹那,他便呲牙低吼着咬上来。
扑咬间,隐在狼皮间的银锁终于掉了出来,在昏暗的林间闪着银白色的冷光。
她的眸光下意识紧随着晃荡的银光往下,攥紧野果的手彻底顿住,锁身上的‘弃’字在琥珀色泽的瞳仁里愈放愈大。
随着眸光的震颤,她被撞倒在地,碎石碾过肩胛,犬牙一口咬在她脆弱的脖颈处。
第121章 坏东西 得哄着他才行
某种不可置信的念头与脖颈处尖锐的刺痛交缠在一起, 将她的心神彻底搅乱。
栖棠凝着头顶乱晃的枝叶,艰涩地喘息着,瞳裂的碧眼与木牌上书的‘冷凌弃’三字反复在眼前回闪,最终定格在银锁上晃荡的‘弃’字。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将初遇后的种种穿连在一起——雪夜的弃婴, 由狼群抚育的少年, 荒野与捕猎的兽性, 正是这些构成了冷凌弃。
冷血的、凌厉的、被抛弃的, 冷凌弃。
正像是那一柄无鞘剑,布满狼少年永不愈合的创口, 只有毕露的锋芒,才能在荒野的杀戮中存活下去。
——正如此刻快要穿透脖颈的尖牙。
仿佛钝刀嵌入肌肤, 刺痛与深钝的压迫感将后颈撕裂,心脏因此刻的凶险不断撞击着胸腔,内里却无声地塌软一瞬。
人美心善的剑灵大人轻喘出声, 利落地抬起手, 从后侧钳住他的下颚,用上柔劲儿将他反压在地。
裙角的软布团成团塞进湿软的口腔,才濡湿了一小块,又被他恶狠狠地截住了指节。
薄薄的一层皮瞬间被咬破, 栖棠吃痛地抽气出声,一把捏住他的鼻子,被咬住的左手不退反进,往更深处推。
喉咙猝然被堵得严严实实,他反射性地松开了齿关。
栖棠发誓,宋居拔剑的速度都没有此刻她抽手的速度快。
灼烧般的胀痛似山火般蔓延,她下意识攥紧了手腕。
葱白的柔荑上布满了一圈咬痕,深浅不一, 最深的一处已隐隐露出了白骨,小臂与后颈处留下了血肉模糊的牙印,肆流的血一路蜿蜒,将楝色的衣领透湿。
伤口处一跳一跳地抽痛着,触骨的指节似被落石倾轧,她忍着震痛撕下布条,将伤口潦草包裹。
眼眶里的热意愈来愈重,她咬紧牙,该死的冷凌弃,等破了障,看我怎么把你咬成骷髅。
仰起头吞下眼眶里欲滚出的灼热,偏偏又对上一双攻击性极强的碧眼,恶狠狠的,满是不屈的血性。
栖棠委屈地要死,被咬成这样,还要瞪我,到底谁是坏人?
她倾过身,捏住他鼓起的腮帮子,用上点劲儿往外扯,负气道:“坏东西。从小就坏,等你长大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纵是听不懂这话,狼崽子也能从脸颊的酸胀察觉出她在泄愤,低吼声被闷在喉咙深处,他竭力挣扎着冲她呲牙。
那块脏污的狼皮在挣扎中下落,松松垮垮地卡在手肘处,露出他心口、后肩胛处密密麻麻的伤口,银锁的压痕、咬痕、划伤、刺口......
一道又一道,像愈涨愈高的浪般扑过来,熄灭了那点微不足道的气不说,还沉甸甸地压在心口,无处可退。
......还是个孩子呢。
还是个没有狠心地往她血络上咬的孩子。
未受伤的右手一点点松开,直到‘啪’的一声轻拍在自己脸上,像是叫自己醒神,又像是在给自己鼓劲儿。
她的眼睫轻颤两下。
如何驱散藏在雪夜与狼嚎中的梦魇?她想,或许要用柔软的棉花包裹,加一点清新的花果香料,再用暖阳晒透。
栖棠戳了戳他满是泥痕与血痂的脸颊,谁教这家伙被魇住了,得哄着他才行。
反正她有旁观小师妹训犬的经验!
但再驯养狼崽之前......
她的目光向下,倏地落在他腰腹间道道沾满泥沙的伤口处。除了挣扎中被碎石划擦出的,还有一道后腰处绷裂的圆形捅刺伤,枯叶碎与泥沙嵌进血肉里,若不清洗,恐怕要化脓溃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