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味强硬地赶她走,以她桀骜野性的性子,早晚要惹出事端。若惹了不该惹的人,恐怕命也保不住。
起码在他面前,这孩子如雏鸟认亲般,愿意暂敛锋芒。
便盯着她,不叫她害人害己,如此也好。
李寻欢长叹一口气,喃喃道:“你可以跟着我,但往后我的话,你不能不听。你应不应?”
她慌忙点头道:“我应!”
铁传甲在车外听到这段对话,不由缓缓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
这十年里,少爷太孤独,也太寂寞了。既然忘不掉林诗音那女人,身边多个孩子也是好的。
希望这孩子,能多少暖暖少爷的心。
李寻欢微笑道:“好。你年纪尚小,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李大叔吧!”
她眨了眨眼,慢腾腾道:“李大叔,我不能喊你爹爹吗?”
爹爹好像比李大叔要更亲近些。
梅二先生先失笑道:“往后李探花亦师亦父,你叫什么都使得!”
李寻欢却只是笑,闭眼道:“平白多了你这么大个女儿,我不是很吃亏?”
他只是心软了一次,还不想吃这么大的亏。
然而碰见被冻僵的毒蛇,是一次都不能心软的。
正如此时,他心中想的是如何教导她、磨砺她。可这条冻僵了的小毒蛇却在心里记恨他丢下自己。
只想把他的腿骨打折,叫他哪里也去不了。
若是再乱跑,就把他绑起来。
她的眼眸渐渐放空,用什么绑呢?
手腕上的铃铛叮铃一响,她缓缓低下头,看向手腕深处绕着的红线,眸光渐深。
“在想什么心思?”李寻欢猝然开口。
这声音似银钩般扎进她的后颈里,将她的颈椎霍然拉直,她眨了眨眼,慢半拍开口:“我在想你。”
她笑着天真道:“你身体很不好的样子,我在想以后要怎么照顾你。”
李寻欢凝她半响,才轻笑道:“我还没老到要你照顾的份上。”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腿上,缓声道:“到地方了,能走吗?”
她点点头,灿烂道:“我不怕疼。”
梅二先生斜瞟她一眼,破天荒地大发好心道:“行了,这孩子还算有意思。我抱这小鬼进去吧,这腿上的伤,我也一起接了。”
这孩子倒是很对他的胃口。
可她见到他满身的脏污油腻,却是倒尽了胃口。可惜人在屋檐下,她只得咬起嘴里的嫩肉,将今天受的屈辱一一记下。
这人记坏不记好,偏偏又记仇的很,好在虽身怀秘术,却还不得其法。
不然谁招惹上她,少不得被她扒下一层皮。
走过小桥,便见梅林深处有几间石屋,三两小童、一位高冠老人正在屋前水洗树上的冰雪。
他们一行四人,一个中毒,一个受伤,剩下两个或抱或扶,在梅林中实在很显眼。
那高冠老人遥遥见到他们,急忙对着身边的童子耳语几句,继而高声道:“老二,你个败家子怎抱个女娃回来,不是抢了谁家孩子吧!”
梅二先生笑道:“不错,我将小李探花的孩子抢来了!”
这笑话刚刚说出口,那高冠老人便亮起眼,冲过来道:“好好好,老二,这回你干的好!”
他喃喃附掌道:“快,快,给李探花去信一封,叫他拿‘清明上河图’来换女儿!”
梅二先生轻飘飘道:“不用去信了,李探花我也一并给你带回来了。”
李寻欢叹息道:“在下正是李寻欢,不过,‘清明上河图’我早已赠人了。”
见梅大面色骤变,梅二先生率先带着这满身冻伤的孩子往屋里走,扬声道:“你若不给李探花治病,这孩子便没爹了。老大,你来做这个坏人吧!”
言罢,他便赶紧关上屋门,将一切骂声拦在屋外。
风雪声被猝然隔绝,石屋里一片宁静,梅二先生对着这小姑娘挤了挤眼,逗她道:“你猜他给不给李探花治病?”
无聊。
她不懂这些人为什么都把她当三岁小孩,他们自己比较蠢吧?可惜如今寄人篱下,这话当然不能说。
她只好状似懵懂地猜道:“会的,他一定是个好人。”
梅二先生笑眯眯道:“他可不是好人。”
她也笑起来,“但是我猜对了。”
梅二先生点点头,打了个哈欠道:“因为他的宝贝字画都在这间屋子里。要是不想被我变卖个干净,只好救一救小李神刀了。我就说,遇到我是他的运气。”
他从墙角的瓶瓶罐罐里拿出外伤药,一边摇头晃脑地胡说八道,一边给她上药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