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毫咬牙望向那白脸小生,必定是这两人动了手脚。可偏偏这两人搂抱在一起,便是连赌桌都未靠上,若一口咬定这两人使诈弄诡,又未免太赶客了些。
赌坊的人当然已坐不住,陆小凤却满面春风道:“再这样赌下去,恐怕很没意思了。”
这便是要换个玩法的意思了,唐毫却目光微闪,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蓦然拍手道:“自然不能坏了公子的兴致。”
他的话音刚落,鼓点声顿起,几道倩影翩然而出。舞姬们珠帘遮面,薄纱衣、曳地裙,雪白的腰肢上挂着金铃,赤足踩地,一颦一笑间皆是妩媚风情。
一应五人,个个身姿曼妙,提着手中的酒便拥上去,往陆小凤怀里钻,妖媚道:“奴家伺候公子喝酒。”
这一声,骨头都能喊软了。
人群中,有人沉声笑道:“不愧是陆小凤,当真是艳福不浅啊!一个两个的绝世美人,皆要往你怀里钻!”
即使他刮掉了那两撇标志性的小胡子,四条眉毛仅剩下两条,可见过陆小凤的江湖客却也不少。
江湖中谁人不知晓陆小凤的风流韵事?
陆小凤闻声都无暇去望一眼,他已吓得汗都要滴下来了。
劣质的脂粉香扑来,他举起手,慌忙连退好几步道:“我可消受不起!”
那人仰天大笑三声,豪爽道:“江湖中谁不知道,你陆小凤没有女人便睡不着?我看多少个你也消受得起!”
这话一出,陆小凤骤然缩起手,蓦然被人刺了一刀般心口一紧。
呼吸像是被人堵着似的窒闷,他蓦然看向烟津。
她不过略微皱了下眉,陆小凤便已慌张地失了分寸,他失声道:“我有一个便够了!”
那人仿佛也和他杠上了似的,放声大笑道:“为了不教美人生气,陆大侠真是委屈自己了。”
烟津嫣然一笑,不冷不热道:“人不风流枉少年,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陆小凤原以为自己听到这话,合该是松一大口气的。可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他非但没有放下心,反而心中压不住的酸涩,嘴里更是苦涩难言。
酸气上涌,他用力眨了下眼,动了动唇,讷讷道:“我后悔了。”
他无力地垂下眼眸,声音沙哑道:“我不知道会遇上你的。”
遇见你,一切曾经肆意享受的片刻欢愉,都成了梗在心口的刀刃,刀刀刺痛心肺。
一想起来,更如毒酒入喉,烈火沸灼脏腑。
他从不觉得女子有‘失贞’一说,男欢女爱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江湖儿女一贯不会将此看得太重。
可是爱上一个人,便只想把一切都递到她面前。爱原是一种贪欲,而这贪欲的刀口却是对着自己的,唯恐自己不够好,唯恐给的实在太少。
愈爱便愈害怕失去,这种隐忧令他恨不得削掉身上所有不好的过往。
偏偏舞姬们尤不识趣,一双双柔荑还要往他胸口伸。
陆小凤冷冷道:“这手要是不长眼,去处便很难说了。”
稀奇,真稀奇,这真是那个四条眉毛的风流浪子陆小凤?
那江湖客很意外:“陆小凤竟被一个女人迷成这样,恐怕江湖上的红颜都要以泪洗面了。”
烟津握着腕口的手一顿,蓦然转身望向那江湖客,楚楚可怜道:“难道你忍心叫我以泪洗面吗?”
长长的睫羽轻闪一下,烟红的薄晕簇着那双含着春水的狐狸眼,这满溢出来的春水便一滴滴地填满了心房。
莫说回话了,他便是魂也叫不回来了。
脑海里只冒出山野志怪上写的第一行字:狐媚之目,不可视之,视之便为其所惑。
下一息,那摄人心魄的狐狸眼便被一只满是擦痕的大掌强硬地捂了去。
陆小凤的胸腔重重起伏两下,压下心间尖锐的不悦,冷冷扫了那失神的江湖客一眼。
这人他曾在某个山庄的宴席上见过,怎么从前不觉这人这般令人生厌?
那庄家便是故意使出这一招离心计,当即便笑眯眯道:“只是叫人伺候着喝些酒水,我想这位姑娘也不会苛责的。公子难道还怕一声河东狮吼,怕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江湖客最好面子,唐毫不信这般激他都无用。
但他不知道陆小凤这人从来吃软不吃硬的。
陆小凤捂着她眼睛的力道更紧些,蓦然低头一笑,嗄声道:“何止是大气都不敢出?谁叫我爱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