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诀翻飞间,那尖刀般的螯肢深深插入地底, 尘土飞扬三尺。
衔月险而又险地重重落地, 惊慌失措道:“怎么办怎么办?”
这奇怪的力道, 她不会用啊!
"别细想, 双脚用力踏地,腾起身脚尖点洞壁借力!快快快!"司空摘星急得恨不得上去和她换。
衔月囫囵吞枣地跟着做, 内力在经脉中游走激荡,靠着偷王之王攒下的轻功家底在壁洞中翩飞。
即使提着司空摘星, 身形也疾似山间野雀。
只是这只野雀跌跌撞撞、实在狼狈。
司空摘星屏息侧耳细听,微弱的潺潺声似无形的丝线幽幽钻进他耳里。
是地下暗河!
“往东边去!”他低喝出声。
那蛛蝥一寸寸逼近,布满绒毛的蛛腿咔擦作响, 似一把把闪着寒光的镰刀。
墨般沉重的黑暗尽头, 终于透出一点微光。洞壁上蜿蜒着湿漉的水痕,冷风中已裹挟了浓重的湿气。
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似达达的马蹄闯入耳中,衔月睁圆了眼,欣喜道:“地下暗河!是出口!”
司空摘星的眉头也逐渐舒展, 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在左边!”
衔月双腿一蹬,猛地一翻,身子如火星子般飞溅出去。
震耳欲聋地撞击声翻滚而来,狭小的河道中汹涌的水流如脱缰的野马般冲荡着。
这水流之湍急,让人望之生畏。但任它再狂野激烈,也不会比身后的珠蝥更令人胆颤。
无须犹豫,两人一纵身便往地下暗河里跃去。
那瓢泼大雨般的水流已将两人的衣物冲刷透湿, 距离逃出生天仅半步之遥。
电光火石间,纤细坚韧的蛛丝源源不断地喷射而来,似齐发的万箭。
司空摘星瞳仁骤缩,下意识抬身挡住衔月。
他猝然松开相扣的手,狠狠将她往黑水里摁。
衔月一时不察,被他按进水里,口鼻胸腔瞬间进满了水,酸胀涩痛的说不出话。
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水,才艰难地回手去抓他,“司......”
她一句话都还未说出来,已经被急流冲刷下去了。
与之相对的,细密的蛛丝缠上司空摘星的腰腹,层层叠叠迅速交织着,转眼间便已织成无数张网。
蛛丝越缠越紧,直至束缚收缩至一个茧。
蛛螯弓起身,腹部抖动间,一根蛛丝黏上白茧。
捕猎结束。
八根尖刀般的蛛脚移动起来,蛛螯拖着食物返回巢穴。
司空摘星没想到,不过须臾,他就会从看茧人沦为茧中人。
他面色惨白,呼吸如破风箱似的又急又重。
因为,这茧子里的稀薄空气已近乎不存在了!
他面色渐渐转青,下意识扣紧了自己的脖颈。
肺腑里已近似有刀割剑刺,喉咙里更是像被人塞了炽热的铁球般炙痛。
视线渐渐失焦,他的指尖刺进皮肉,这时才幡然醒悟过来。
他不能死。
这是衔月的身.体。
衔月生气了怎么办?
衔月以为他故意推她进暗河,是为了要叫自己活该怎么办?
他空前地惶恐起来,不敢去想这下意识的举动会害死她。
喉间的灼烧感蔓延至全身,他奋力去抓挠蛛丝,意识却已逐渐模糊。
......
水流冲刷着耳道,嗡嗡的耳鸣声顿起,世界地动山摇般狂轰。
他猛地坐起身,惊起的水四溅,又淌了他一身。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双手紧握至指节泛白。
那双明亮的眼睛,此刻满是惊恐、茫然与残余的庆幸。
衔月还活着。
还不等紧绷的心弦松下,他一垂首,面色瞬间煞白。
因为他看到了一双手。
一双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
这只手已陪了他二十余年,他用这只手易容、偷盗,出手从未落空。
也正因自傲这双手,他才给自己取名为摘星。
可是此刻,他再次看见这双手,却仿佛有无形的东西紧紧扼住了脖颈。
衔月!
他顾不得回溯前因,颤着身子爬起身,连滚带爬地朝着上游飞身而去。
重重落下的水迹挥洒了一地。
轻功被用到极致,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
司空摘星的轻功说不得当世第一,但也绝对说得上数一数二。
绝世的轻功便要脚尖轻抵,身轻如燕。
可此刻他却慌地失去了对引以为傲的轻功的掌控力,每一下都乱且重,重到似乎要将这地洞踩到重重塌陷。
潮湿的水汽混着此刻世间最烈的风,这条路比漆黑的暗河水还要伸手不见五指。
他像一只受袭的红嘴蓝鹊,在此刻心脏里某种情绪的追逐下,慌不择路地选择从悬崖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