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是蹄子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周一转头就看到了两个白色的圈浮在空中,她笑了笑,抬手摸摸小黑的大耳朵,小声说:“若不是两个眼圈,要想在晚上看到你,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小黑只把耳朵往她手里拱,周一抱着它的大脑袋撸了一会儿,它长大了,身上的胎毛早已经换下,此刻摸起来的手感自然是比不上从前,带着些粗粝。
但自己养大的驴子,无论如何都是要摸的,撸了好一会儿,周一拍拍它的大脑袋,说:“好了,不早了,去睡觉吧。”
小黑这才回到它的稻草床里,一趴下就闭上眼睛睡了,周一看着只觉得好笑,明明都这么困了,还要跑来让她摸一摸。
她也闭上眼睛,沐浴在月光下,静静地等待着。
弯月渐渐往西落,门外传来声响,周一睁开眼睛,就见到了元夕从外头跳了进来,她站了起来,低声说:“何不叫我给你开门?”
元夕打了哈欠,“太麻烦了,还是跳进来更快。”
她看了眼元旦的屋子:“元旦睡着了吗?”
周一点头,元夕说:“那你快去吧,我待会儿去挨着元旦睡。”
“好。”
周一打开院门,转身对元夕说:“你把门锁上。”
元夕:“晓得了!”
周一也不再说什么,负手踏着夜色往外走去。
深夜的潭州是静谧的,虽天有月色,城中的道路依然是一片黑暗,路上已经没有人了,即便是没有宵禁的潭州,在这个时辰也热闹不起来了。
“汪汪,汪汪汪——”
是路边人家院中传出的狗吠,打破了静谧的黑暗,但随着周一远去,犬吠消失,她一步步慢慢走着,看到前方路上有个老妇在原地打转,她走了过去,问:“老人家,你是找不到路了吗?”
老妇看着她,点头,身形虚幻,她说:“是啊,我找不到我家在哪里了。”
周一看向前方一户人家,门口挂着白帛,说:“老人家你看,那里可是你家?”
老妇顺着她的手看去,脸上露出喜色:“是是,那里就是我家!”
她迫不及待往前走出几步,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周一,说:“年轻人,谢谢你了!”
周一微微摇头:“不必言谢,老人家你快回家吧。”
老妇转身,高高兴兴地入了家门。
周一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一个藤球滚到了她脚边,她顺着藤球来的方向看去,一个黑黢黢的小巷子口,两个小童探出了头,见被她发现了,他们赶忙缩了回去,可终究是忍不住,不过几息,再次探出头来,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女童声音稚嫩空幽,说:“你可不可以把球还给我们呀?”
周一躬身,手中炁流涌动,将球拿在了手中,走到巷子口,递给小女童,说:“给你。”
小女童踮起脚,双手接过,说:“谢谢你。”
说罢,腾出一只手,拉着小男童哒哒哒跑入了巷子中,稚嫩的童音喊着:“我把球捡回来了!”
话音落下,巷子那头,三四个身形同样虚幻的小童跑了出来,喊着:“我要玩球,我要玩球!”
周一走过了巷子,看到了在路上不停喝着酒的醉汉,便是已经死了,他依然沉浸在酒中。
这样的人,自然谈不上什么同情,周一不再看他,这潭州城,在人全都沉寂下来之后,由人而生的鬼便出来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在一座城中看到如此多的鬼,仔细一想,倒也不奇怪,潭洲城的人比之她先前去过的那些县城,多了不知多少,人既然多了,鬼的数量当然也不可能少了。
“呜呜呜,呜呜呜——”
一条巷子里传来了呜咽声,周一的耳朵微微一动,这声音听着可不像是鬼的。
她站在巷子口,看向里头,果然看到了一个贴墙蹲在地上的人,看着像是个少女,她把头埋在怀中,呜呜哭着,周一清了清嗓子,少女惊慌抬头,看到周一,眼里更害怕了!
周一后退了两步,对想要逃跑的少女说:“别怕,我对你没有恶意。”
许是见她后退,少女真的停了下来,但还是惊惧地看着她,周一只好说:“我是女子,对你当真没有恶念,只是路过这里听到哭声,心里觉得奇怪,所以前来看看。”
见少女神色稍稍安稳,问她:“这么晚了,你为何一人在这里哭泣,你家在何处?”
少女的眼中又流出了泪水,抽泣道:“我被我娘赶出来了!”
周一:“这是为何?”
少女哇一声哭起来:“我洗碗的时候打碎了一个碗,阿娘打了我,还把我赶了出来!”
许是有了人,她哭得伤心极了,周一说:“那你娘做得可不对,怎么能为了一个碗在夜里将孩子赶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