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32)

滚烫的火球渐渐收入西山。

不久后,天也黑了。

今天晚上,家里没有仆婢,为了填补爹爹欠下的银两,全都变卖充公了。

这还是温画缇时隔多年,再一次亲手为爹爹做饭。

爹爹慢吞吞喝着她的咸粥,眉毛拧到一块:“唉,你这手艺活,不是爹爹说,你这些年嫁去范家,当真没煮过一次粥?”

“没呀。”温画缇道,“范家有好多庖人,都轮不上我煮呢。”

爹爹啧啧摇头,“想当初,你娘煮的粥,那可叫一个绝......”

被爹爹这么一提,温画缇也有些想阿娘了。

屋里太闷,她搬了条板凳坐院里。

静谧的夜,满天星河。初春没有正月那么冷,也不算太热,夜风正清凉凉拂过面颊。

她捧着脑袋看星河——天上这么多星,爹爹之前说哪颗,是阿娘来着?

还没等她找出来,突然听到轰响,咻得一声,一支流火蹿至天际,刹那间,于她家院子的上空绽放而落,熔化半边黑夜,坠入满天流光。

好美的烟火。

温画缇惊叹不已,尚在余韵中,突然,天上飘飘然坠落一片儿纸。

她好奇地接住,却见那纸上写道:皎皎云间月,灼灼月中华。

浓墨在纸缝铺开,落笔的字遒劲有力,如铁画银钩,仿佛真能看见天际一轮明月。

诶?不过......

这个皎皎,指的...是她吗?

第17章 尚衣

温画缇奇怪地抬头看夜空,却并未看到什么人。

满天绚烂的烟火,她朝屋里问爹爹:“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爹爹似乎也被庭院的动静吸引,放下碗筷出屋。他啧啧看着,“也没听说是啥日子啊,不过今早上,隔壁李主簿家的母羊生崽了,一胎四只呢,这烟火也不知是不是李主簿家放的……”

温画缇看向手中一片儿纸,陷入沉思。

皎皎云间月,灼灼月中华。

谁会唤她皎皎呢,除了她的家人,那便只剩下他——他是不是就在附近?怎么阴魂不散的?

“卫遥——”

她仰头喊了声。

可是无人应答。

“卫行止。”

她又喊了声。

还是无人搭理。

温画缇懒得再管了,他爱做梁上君子,就随他做去吧。

只是当她看见烟火点缀的苍溟长夜,不禁感叹这种热闹以后怕是不常见——要不了多久,她就要举家迁徙。

温画缇没有去过洛阳,不知道洛阳城是何样的。但她知道在青州老家,远没有汴京繁华,只有小桥流水的安宁。

这样想着,她就不愿把时间都拘于这座老宅里。安顿好服过药的父亲,便和长岁一起上街看热闹。

此刻戌初刚过,夜市初上。

温画缇在朱雀街漫无目的地走,其实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她只想在离开前,多多感受京都的喧阗,把这份热闹记在心里。

街头有不少卖零嘴的小摊,各种果脯、肉脯,炸翠果,烤肉考鱼脍......温画缇买了不少,边走边赏玩。

晚市千灯映景,人流如潮。过了有一会儿,长岁在身后提醒,“娘子,好像有人在跟我们,跟了一路。”

长岁是练武之人,耳朵极为灵敏。

温画缇诧异了下,大约也猜到是谁。

没想到他这么闲,竟一路从温家跟到这里。她问长岁,“可知有多少人?”

“此处人多,声音太杂,听不出。但此人身边还有守卫,至少十余人。”

温画缇点点头:“不是歹人就行。不管他们,我们只看我们的就是。”

走过喜鹊桥,河对岸有家尚衣居。

尚衣居是京城最大的成衣铺,据说店里的掌柜就是皇城出来的姑姑,成衣多是宫中娘娘时新的款式。

因着这层缘故,不少世妇也爱买尚衣居的衣裳。温画缇记得以前在范府,每月都有尚衣居的人上门,为家里的娘子量身裁衣。

温画缇素来喜欢珠簪华衣,如今虽然落魄,爱美的心还是没变。何况——尚衣居只此一家,都要离开京城了,买几件漂亮衣裳带着路上穿怎么了?

而且现在身上还不缺钱。

她有时想,范桢待她可真好啊,知道她喜欢钱,所以给她攒下了一大笔钱,还有洛阳的地契。这辈子......不,是几辈子她都吃穿不愁了。

温画缇想罢,掇两把眼泪,抱着大买一空的心态跨进。哪知刚到门口,迎面逢上一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旧冤家,尤二娘子。

尤如蔚是国公府的千金,身世高,吃的穿的在世妇中一向顶好。

此刻她出来,正是尚衣居的掌柜亲自送人。掌柜朝她点头哈腰,又仔细指来两人,叫她们跟尤娘子回家裁衣。

尤如蔚本要直接回去的,却在迈出门槛时停脚,“呦,这不温娘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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