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人听到声音,迟早会赶过来。
乌桑问她:“那你有没有刀?”
阿蒲蒻先是摇头,后又想起来,从头上取下金钗。
“我来!”乌桑接过金钗跑回去,举起钗子对准侍卫的喉咙用力一插。侍卫顿时没了声音,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站在那里,堵住逼仄的通道。
阿蒲蒻看傻了。
又见乌桑把侍卫的刀从他腰上解下来,抱着刀跑回来。钗子还插在那人喉咙上,不过阿蒲蒻觉得自己再也不会想要戴它了。
郃赤在矿洞外叫骂的声音,时断时续的传进来。不知过了多久,郃赤不骂了,叫人在所有的孔洞门口点火。
乌桑的脸发白:“他要把我们熏死在这里。”
如果不想被浓烟呛死憋死,就得自己乖乖的跑出去。
阿蒲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命攥压,挤得生疼。
外面很快又传来震天动地的厮杀声,就像有两拨人在激烈交战。混战过后,郃赤和西戎人的动静消失了,也没有烟雾飘进来,换成了此起彼伏呼叫“罗姑娘、罗娘子”的叫喊声。
“是他,是他来找我了!”阿蒲蒻喃喃自语,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跑。
乌桑拽住她,喝道:“小心有诈!谁知道这是不是西戎人的花招,引你上钩?”
阿蒲蒻顿住脚,连连摇头:“不会的……”她说着,眼睛里冒出了泪花。
她忽然觉得很累,蹲下捂住脸。压抑了太久的泪水,夺眶而出,打湿了脸庞和手指缝。
“馨儿!罗馨!”突然,一道声嘶力竭的焦急呼喊,疯了似的在山洞里嘶吼,回荡。
阿蒲蒻猛地站起。
是他!只有他才会用这个名字唤她。
第60章
阿蒲蒻泪流满面, 不顾一切朝嘶吼声跑去。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前方的光线越来越明亮,在她眼前化成一块巨大的光斑, 一如她到政事堂那天, 普照万物的耀眼光芒。
光晕中,一个高颀的身影从洞口狂奔进来。她跌入他怀中, 被紧紧搂住。
少女原本浑圆的肩膀, 瘦成了两把伶仃的骨头,在他怀里颤栗不止, 硌得他剜心般的疼痛。他把她搂得更紧,深深的嵌入胸膛,再也不分开。
他胸前的衣裳很快被打湿出一大片。
“是我的错,我疏忽了。”嵇成忧的嗓音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只余绝处逢生般的不休颤抖,心潮激动翻涌, 难以平息。
直等怀中女郎急遽起伏的呼吸和抽噎变得平缓, 他有力的臂膀环过她的腋下和腰,把她轻轻抱起来。
出了矿洞,只见西戎人横七竖八的倒在山头,死伤惨重。麟州兵营的官军在清点尸体。
郃赤一动不动的趴在血水中, 不知死活。满是肉疙瘩的后背上刀伤纵横杂乱, 血糊糊的,活像一只被掀开皮肉的虫子。不,比虫子恶心多了。
嵇成忧命军士找一处干净的地方搭营帐, 供阿蒲蒻休憩。
眠风穿过众人奔来, “扑通”一声跪在他们面前,满脸愧疚, 眼圈通红:“罗娘子!都怪我!”
阿蒲蒻猛然察觉自己还窝在嵇成忧怀里。她脸庞发热,从他的臂弯里挣扎下地。
眠风又向嵇成忧请示,郃赤和余下的俘虏是杀是留,如何处置。
郃赤命大,竟然还活着。阿蒲蒻憎恶的瞥了他一眼。
“除了那几个土人,其余的格杀勿论,不留活口。”凌厉杀意从嵇成忧口中平淡的吐出。
“害怕就到帐子里去。”他揽住阿蒲蒻的肩头,声音变得温柔无比。
“我不怕。”阿蒲蒻摇头,坚定的站在他身边。
她一开口,嗓子是嘶哑的。
那些还勉强有口气、苟延残喘的西戎士兵,听到嵇成忧的命令,神色大变。有的人随即朝散落在地上的兵器扑过去,妄图殊死一搏。还不等他们做困兽之斗,麟州边军的屠刀就挥下来,转瞬之间,变了形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伴随着麟州军士的恨声呵斥在石头山上回响:“边关百姓也曾在你们刀下苦苦哀求,你们何曾放过!”
眠风没有跟嵇成忧上战场的经历,屠俘这种事还是头一回见。
但他永远也忘不了,他见到二公子时,公子就像陡然变了一个人,端方温润的君子之姿荡然无存。那时的公子,仿佛一只被激怒的猛兽,冷酷的眸光中充满凶狠、嗜杀的血腥气,令人心惊胆寒。
那时,他就知道,无论是西戎人,还是国公府、周贵妃,都将为他们恶劣的行径,付出不可逆转的惨重代价。
趴在地上的郃赤身躯突然抽搐了一下,趁军士弯腰去割他的脑袋之际,他猛地从地上弹跳起来,打翻军士,朝远处逃窜。
虽然明知道他跑不了多远,阿蒲蒻还是忍不住发出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