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
“二哥——”女郎轻柔的呼唤声,在出口的一瞬间变成“啊呀”惨叫。
嵇成忧抓起身后来人的手臂,反手将她狠狠扣住。
他凌厉转身,只见在黑暗中被他扣住手肘的人竟然是王令月。她身上只着了一件薄衫,半遮半露堪堪覆体。
他的手毫不迟疑朝前一送,王令月被推倒在地,口中痛呼不止。
嵇成忧绕过香炉和屏风,在房间疾步走了一圈转回来,厉声质问:“罗娘子在何处?”
王令月仰头,露出一张哀伤的面孔,泪花从眼中直往外冒,口中嘤嘤泣诉:“二哥,你眼里只有罗娘子罗娘子!你就不能看看我?”
甜腻的熏香在暗室里四处发散。王令月匍匐在他脚边瑟瑟发抖,似是难以忍耐似的抬起身躯向他的衣摆依附过来。
她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红晕,神色渐渐迷离,赫然是情动之态。
暗香不绝于鼻息。嵇成忧方察觉到,从口鼻源源灌入胸腔的熏香在心头掀起一股股充满燥意的热浪,令人悸颤的麻意在体内荡漾开来。
香有问题。
他猛然警醒,抬起手臂将香炉推倒。
香炉“轰”的沉声倒地,陈年炉灰中露出一块新鲜的香料块,还未燃尽。
“二哥!”王令月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哭吟着,携满身腻香扑向他怀中。
在门口等候的小太监,让人意乱情迷的熏香,兴寿宫这间偏殿……嵇成忧的脑中灵光闪现,立刻全都明白了。
王令月假借馨儿的名义,意图引诱他。
他一心牵挂意中人,差点中了圈套。
嵇成忧拂起衣袖将王令月推开,大踏步出了偏殿。剩下几个殿室紧闭,没有她的踪迹。他在院中喊了几声阿蒲蒻的名字,也没有人答应。
他脚步匆匆走出兴寿宫的大门,叫黄有余的小太监没了踪影。他沿着两道宫墙之间的夹道朝禁宫的门口走。
天色越来越暗,开始刮起大风。
眠风和周缨在宫门处说话,见嵇成忧从远处大步走来,二人正要迎接,嵇成忧从他们身边越过。青年神色冷峻薄唇紧抿,黝黑的双瞳紧盯前方的马车。
眠风小跑跟在他身后,跟他说老夫人另有事宜,不和他们一起回府。
马车里的人听到眠风的说话声,掀开车窗,从窗棂处露出一张笑意盈盈的俏脸。
“二哥,你不用跑得这么着急,”阿蒲蒻俏皮的抬手指了指天,笑道,“这雨一时半会下不下来呢。”
嵇成忧没说话,垂下眸光躬身上车,伸出长指将她身侧的车窗用力合上。阿蒲蒻愕然转身,高大的青年屈身向前,把她抱了个满怀。
第52章
嵇成忧抱住她的时候, 似有千钧之力从他肩头卸下,沿着胸腔直往下坠。紧接着他狠狠的吐出一口气,滚烫的胸膛抵住她的胸脯, 心跳声激烈, 重重的戳着她柔软的心口。
不知他为何突然情绪激动,少女不敢动, 迟疑了一下, 探出手环住他僵直的背,哄孩童似的轻柔抚拍。
嵇成忧不说话也不再动作, 臣服于女郎的温柔抚慰,和她静谧相拥,任由她身上清澈的草木香将他周身环绕。
马车回到将军府,他还是一动不动。阿蒲蒻拿手掐了一把他的后背,羞嗔的把他推开,自己率先下了马车。
她听见嵇成忧在后面叫住眠风。他叫眠风去殿前找今日当值的都虞候暗查一个叫黄有余的内侍, “拿住他, 莫叫人取了他的性命。”
嵇成忧的声音暗哑低沉,出语令人胆颤。眠风面色一凛,领命称诺随即离去。
阿蒲蒻缓缓走在前面。
“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他说。暗哑的嗓音饱含歉意。
一阵疾风越过她, 嵇成忧大步向前, 先往微雪堂去了。
他很少有这么仓皇的时候。阿蒲蒻盯着他的背影呆呆的看了一阵,直到翠白上前迎接,和她一起回到客院。
仆妇早已准备好温热的浴汤, 阿蒲蒻将一身浮尘洗去, 拿篦子梳理满头秀发揽镜自照。她的头发太长太密,不过翠白已经能非常熟练的把它们擦干净, 并且绞得一滴水也不落下来,再拿发带在她颈后松松的打个结拢住。
翠白一边梳拢她的一头青丝,一边和她轻声笑语。阿蒲蒻心不在焉,恍惚出现在铜镜里的,满是他离开时仓促的背影。
不知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很担心。
阿蒲蒻突然从绣墩上跳起来,说她去微雪堂取灯影绢人。午前出门时,嵇成忧叫她回来后找他讨要。
翠白刚把油纸伞找出来,急性子姑娘已经不见了踪影,只闻木屐清脆的踢踏声出了院门,往竹林的方向去了。翠白无奈摇头,只得由她去。罗姑娘和二公子是未婚夫妻,又同住一府,他们不介意不避嫌,做下人的也不敢杵在中间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