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前法国流行的洛可可式的笨重帽子实在叫人担心女士们的头颅,而那些普普通通的款式又令人厌倦。我觉得英国的淑女们可以尽情地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妆点帽子,除了作为一种实用的装饰,帽子也是个人品味的象征,它最好既不过分高大笨重又具备一个帽子应有的功能。在这里,我向淑女们介绍一些新奇的款式……”
专心写信的玛丽没有发现姐姐的上楼,当她写完信,范妮已经坐在旁边看了她好一会儿了。
“亲爱的玛丽,你在给谁写信?我看你那么投入就没有叫你,”范妮看到了玛丽摆在一旁的那些图稿,好奇地问,“这些是做什么的?”
玛丽拿不准范妮是否介意妹妹赚取稿费,正思考要不要说自己写信给马克斯韦尔小姐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范妮的惊呼:“这不是你寄给玛丽亚表姐的几款帽子的样式吗?两位表姐不是付钱请你找那位秘密设计师买帽子的吗?”
真是“祸不单行”,一个秘密还没有藏好,另一个更大的秘密居然暴露了。玛丽尴尬地向范妮解释:“很抱歉,范妮,其实我就是那位帽子设计师。”
范妮感到头晕目眩,她的妹妹,托马斯爵士的外甥女,居然制作帽子向自己的表姐收取金钱,这让她怎么好意思面对姨父,过去姨父还特地为这事儿给玛丽寄过钱呀。
想到这次来朴茨茅斯的时候托马斯爵士给自己的零花钱,范妮更难过了:“哦,玛丽,这是错误的行为,既然那些帽子是你设计的,你怎么能欺骗表姐说那是法国的流亡贵族小姐设计出来的……”
范妮并没有想到妹妹做的比她想象的还要“过分”,她完全没想到这是妹妹做生意的手法,仅仅认为玛丽不应该用欺骗的手段换取表姐的金钱。
“可是我并没有伤害到谁呀,两位表姐和她们的朋友对这些帽子并没有不满意,那么又何必让她们知道帽子到底是谁设计的呢?要是她们知道真相反而会造成不愉快。”玛丽不希望自己的行为造成姐姐道德上的负担。
“我只是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罢了。为她们买也好,替她们设计也罢,我自己没钱,必须问表姐们要钱,只要她们最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新帽子就行。亲爱的范妮,你完全可以把这笔钱视作表姐给我的回礼。”
要指望范妮被玛丽的这些话给说服未免也太小瞧了她的智慧,但是她天性温柔,总是愿意体谅他人的不便,更不愿意把自己心爱的妹妹看做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一方面,她为姨父和两位表姐考虑,觉得玛丽的行为是一种欺骗,亲人之间的情谊不能被金钱的交易所玷污,而且出于姐妹情谊,她不会主动向姨父托马斯爵士和两位表姐吐露一切,她的道德就让她更加对姨父和两位表姐充满歉意。
另一方面,她又不由自主在心里为妹妹玛丽辩解,觉得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在父母都那样没规没矩的情况下,居然能够成长成玛丽现在这样,已经可以称之为一个奇迹,家里这个样子都全靠两个妹妹维持,既然没有人好好教导过玛丽(范妮选择性忽视了玛丽的教父和学校教育),那她做出错事也情有可原。
玛丽用两只手挽住了范妮的手臂,平时一直文雅端庄的她用那双明媚多情的眼神看着姐姐,玫瑰般的小嘴不停地撒着娇,谁看到那张美丽可爱的小脸蛋会忍心继续责怪她呢?
等做妹妹的再三承诺自己今后绝不再主动向两位表姐推销帽子(反正拉什沃思太太和茱莉娅·伯特伦小姐已经被伦敦各种各样的享受给迷住啦,很久没有想到朴茨茅斯的帽子设计师了),范妮很快就心软了。
“你明白就好,姨父帮了我们家多少呀,再怎么回报他这片情谊也不为过。”说到这,范妮叹了口气,因为她想到自己也让姨父失望了——她违背了姨父的意愿,没有听从他的话同意嫁给克劳福德先生。
范妮没有向十四岁的妹妹吐露自己的心事,只能把这份忧愁深藏在自己的心里,再想到埃德蒙已经去了伦敦,现在邮差的敲门声都令她坐立不安,她不再去追问玛丽写了一封什么信。
现在她急需通过阅读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玛丽这儿有不少的书,她想起了自己一开始上楼的目的:到妹妹这借本书看看。
谁也没办法去解决一个花季少女在感情上遇到的问题,古往今来,多少年轻人为此困惑不已,范妮不过是这些人中的一个。而我们的玛丽又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