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略掉普莱斯先生,这一晚的团聚对范妮来说几乎是尽善尽美。当她回到房间的时候,尽管这个房间比她在曼斯菲尔德住的阁楼还要小,但是想到这是威廉曾经住的房间,是玛丽为她争取来的,她的心里就涌起一阵柔情。
第二天早晨,当姐妹三人从睡梦中醒来,互相看了一眼,笑了起来,八年未见的隔阂已经完全消失了。
范妮主动帮玛丽整理她的头发,苏珊喊女仆端来了洗脸水,准备洗脸刷牙。唯一不同的是,范妮拿出了她从曼斯菲尔德庄园带来的香皂,玛丽和苏珊只用了清水。
“玛丽,苏珊,你们用我的香皂吧!”做姐姐的很乐意向妹妹们分享她带来的物品。
“不用,范妮,家里也买了香皂,只不过玛丽认为晚上我们的皮肤会分泌天然的油脂滋润保湿,早上用清水洗脸能更好地保护皮肤。”苏珊向姐姐解释自己并不是为了省钱才不用香皂。
这时的普通肥皂味道刺鼻不说,清洁效果也太强,几乎只能用来洗衣服。曼斯菲尔德的小姐们常用的是来自法国的马赛皂,这种用橄榄油制成的冷制皂价格昂贵,不是普莱斯们能够消费得起的。
玛丽和苏珊平日里常用的是在朴茨茅斯一家专卖时髦商品的店里买到的梨牌皂,产自伦敦,是一种带有玫瑰香味的透明香皂,相比三先令一块的马赛皂价格要便宜些,只要一先令。
洗完脸,三个人都没有涂任何护肤品,更别提化妆了,年轻少女的青春足以胜过一切妆扮,她们都还没到要为容貌操心的年纪。
现在正处于一个对女性化妆嗤之以鼻的年代,化妆被视为烟花女子的行径,道学家们认为女人化妆是对男人狡诈的欺骗,只有交际花、女演员和妓女才在脸上涂抹红色的胭脂或使用口红。但是这并不能阻挡上流社会的女性追求美貌,她们转而追求一种看不出来的淡妆。
好在普莱斯家三姐妹都不是这类时髦女子,玛丽是完全没法信任此时的护肤品,现在可是一个可以用水银祛斑、铅粉美白、砷水洗澡的时代,苏珊纯粹是跟随姐姐的做派,范妮则是严格遵守道德的规范。自己的姐妹不会被那些可怕的护肤品、化妆品毒害,让玛丽的心放下不少。
等她们下楼吃过早餐,还没等到用晚餐,范妮用大半天时间终于发现了昨天苏珊差点儿告诉她的真相:她的疑惑一点儿也没错,普莱斯家确确实实所有事情都在等待玛丽去安排。
尤其是等到又过了两天(这几天威廉仅仅因为公务上了两次岸),威廉彻底出海了,所有她当初来朴茨茅斯时计划的事一件也没能实现,范妮更有时间慢慢观察这个自己出生的家庭。
普莱斯先生比她所能想象的更不负责任,除了喝酒骂人、看报和海军军官花名册,他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他每天在外面闲逛,喝得醉醺醺的回家,回来就开始骂人,拿女儿开粗俗的玩笑。他的言谈举止没有哪方面是能令人尊重的,只在清醒的时候对管理家务的二女儿还算客气。
普莱斯太太则完全不像是一位合格的女主人,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母亲的想象蒙蔽了她。母亲从来没有看重过玛丽之外的任何一个女儿,她的心已经完全被儿子们填满。随着范妮回来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的态度也就恢复到了原样。
普莱斯家的有条不紊几乎完全依靠玛丽和苏珊,在威廉和萨姆离开后,现在家里唯有两个妹妹令她感到安慰。
“我们已经习惯了,范妮,自从查尔斯出生后,母亲就慢慢把家务交给了我。”玛丽停顿了片刻,苦笑了一声,“或许你离开家太久,对家里已经没有印象了,我们小的时候,普莱斯家可不是现在这样。或许诺里斯姨妈的个性才适合做一个九个孩子的母亲,而我们的母亲,她更适合当一个无所事事的贵妇人,一切都等待丈夫、管家、仆人安排。”
玛丽不想念苦,可她也确实厌倦了为母亲承担本应该由她承担的责任,她才十四岁,本应该无忧无虑享受少女时光,现在却要一边赚钱一边管家。不然怎么办呢?如果玛丽不去处理,由着普莱斯太太拖拖拉拉,只会把一切弄的乱七八糟。
这又该怪谁呢?这个时代的女孩几乎都没有得到过像样的教育,社会致力于把她们养成笼子里的“金丝雀”,不去考虑面对严酷的环境这些鸟儿能否飞起来。